第49章(1 / 2)
姜颜跟在苻离身后,朝奉天门外走去,走了十余步,她停下脚步回首望去,太子已然伫立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见到她回头,朱文礼颇为讶异,笑着伸手朝她挥了挥,示意她快走。
瓦蓝的天空下,朱墙黛瓦,姜颜回身顿足,朝朱文礼拢袖长躬。
行礼毕,这才微微一笑,小跑着跟上按刀等候在前方的苻离。
“你没事罢?”无人的角落里,一棵虬曲的枣树盘旋遮盖,苻离将姜颜拉至大枣树后藏好,忍不住问道,“皇上可有为难你?”
“没事,全身而退。”姜颜毫不在意地笑笑,“只是皇上勒令我科考入朝皆要以男子的身份,以后怕是不能常做姑娘家打扮了。”
苻离显然不信,拧眉道:“就没有别的了?”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姜颜想了想,又小声道:“两三年后,便由皇后娘娘做主赐婚……但是我同皇后娘娘说了,我只会嫁给你。”
似乎早料到如此,苻离握紧刀柄,眉间的阴影更浓了些,低声道:“此事不用你担忧,我自会解决。”
“好,正好我乐得清闲。”姜颜欣然应允,又道,“不过你也要小心,宫中的凶险,我今日算是领教了。”
“我入宫年岁比你长,哪用你操心。”苻离极低地说了声,又垂眼沉沉地望着他,不甚愉悦道,“你与太子比肩而行,说了什么?”
‘比肩而行’咬字极重,带着些许酸意。
姜颜忍不住笑道:“百户大人,我明明在他身后一步好么?你哪只眼睛瞧见我与他比肩而行啦?至于聊了什么,倒是说起太子殿下年少时由苻首辅讲解‘琴瑟友之’‘钟鼓乐之’的事,当时某位不识好歹的伴读还质问苻首辅,说什么‘有这个时间去取悦女人,倒不如练剑!’”
说到此,姜颜抬眼望着苻离,啧啧笑道:“你听听这像什么话?也不知这位口气狂妄的少年郎是谁,总之,若他将来的女人得知自己还比不上一把冷冰冰的刀剑,定要伤神伤心了。”
苻离露出些许恼怒,扭过头道:“这是朱文礼胡诌出来的离间计,不可信。”
他恼羞成怒,姜颜偏要凑上去,故意拉长语调问:“当真如此?”
苻离抬手抵着鼻尖干咳一声,转移话题:“你想去何处逛逛?”
“……”又来这招?
见姜颜但笑不语,苻离自作主张道:“可要去翰林院看看?”
翰林院是历代状元才子的汇集地,闻言,姜颜也顾不得打趣苻离了,笑吟吟说:“这次应天府乡试,我只考了第二呢,你就这么相信我会得殿试前三?”
“能和我一较高下的,必定状元之才。”苻离嘴角泛起一个矜贵浅淡的笑意,朝她抬了抬下颌道,“走。认识了路,也便于我以后来找你。”
两人从长安左门出,经过宗人府,右拐,便见一座静穆的殿宇,牌匾上书“翰林院”三个金灿灿的大字。姜颜伸手摸了摸门前的石兽,绕着高墙走了几丈远,隐约听见里头有人员来往的声音,皱了皱鼻子,空气中能闻到淡淡的书墨香。
殿内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姜颜便在外墙和门口看了几圈,即便如此,也足以令人心潮澎湃。
这便是翰林院,国史之源,诏书起草处,亦是无数才子仕途的起点。
不知想到了什么,姜颜忽的回过头问苻离:“若是今日我未能全身而退,你会如何?”
苻离怀抱绣春刀倚墙站立,道:“动用一切关系,带你走。”
“若我将来落榜呢?”
“我便养你。”
姜颜心中一动,却仰首望着墙头横斜的枝丫道:“谁要你养?我若能被驯服,便不是姜颜了。”
空中几点鸟雀掠过,阳光正好,落在她纤细的身量上,映着红墙黛瓦,如同一幅明丽的画。
……
许是会试临近,姜颜整日奔波于各位博士、司业之间,求学请教,作诗策论,回过神来时应天府已笼罩在一片隆冬的萧瑟中。
落叶已尽,枯枝横斜,姜颜手拿书卷敲着掌心,一袭素色的儒服飘飖蹁跹。刚从典籍楼出来,便在月洞门前撞见许久未见的魏惊鸿。
这人还是吊儿郎当的老样子,逢人三分笑意,手中折扇不离手,扇面上写着‘惊鸿踏雪’四字,竟是巧妙地将自己的名字和邬眠雪的名字融于其中。
“正找要你!”魏惊鸿弯着桃花眼倚在月洞门上,合拢纸扇直入主题,“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姜颜握着书卷,慢悠悠点评道:“许久不见,你这搭话的本事还是这般俗气,不见一点长进。”
“那就先说好消息罢。”魏惊鸿自顾自道,“听说苻离立功不少,明年有望升从五品副千户啦!”
这么快!
这几个月苻离到底做了什么?明年他也才及冠的年纪,竟能成为副千户?
真欣喜着,又见魏惊鸿抖开扇子,啧啧摇首道:“可惜花香百里便有狂蜂浪蝶,这坏消息么……”
姜颜懒得同他卖关子,道:“快说。”
“苻离少年英才,身上又没了婚约,兵部严侍郎闻风而动,有意献出自家小妹与之结秦晋之好。”
闻言,姜颜眼皮微颤,握着书卷的手紧了紧。
一切尽收眼底,魏惊鸿好整以暇,继续激她:“这都一个多月不见他了,你若再沉迷文墨冷落苻离,媒人就真上门为他说亲了!”
十一月初,朔望。
天有碎雪,呵气成冰,放眼望去,应天府的远山近水、楼台亭阁全成了雾蒙蒙白茫茫的一片。
茶舍临街的雅间内,小炉上热水沸腾,茶匙和茶包皆准备齐全,姜颜却无心理会,只专心致志地捧着手录的经义卷宗,时不时用朱笔在上头勾画圈点批注。
不多时,沉稳的脚步声靠近,继而一身青黛色武袍的苻离推门进来,解下积了薄雪的斗篷道:“久等了。”
姜颜穿着松青色袍子,跪坐在茶舍的案几后,‘唔’了一声当做回应,忙着批注勾画,没空理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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