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 / 2)
那三辆军用大车是卫大柱帮忙联系的,这些大车执行跨省物资运输的任务,从卫大柱所在的部队里把东西带上,运到距离头道沟不远的驻军营来,卫大柱就见缝插针地让卫家人都搭了顺风车。
卫老太听到有人拍门,连忙从茅厕提上裤子跑了出来,开门见穿着迷彩服的后生在门口站着,她有些茫然,“同志,你们是来找谁?”
“是卫大娘吧,是卫少将让我们来帮忙搬家的,您东西都收拾好了么?我们把车都开过来了,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您尽管说。”
卫老太傻眼了“???”不是说来年开春吗?
第42章
不管脑子有多懵, 既然帮忙搬家的人都来了, 卫老太断然没有让人家空跑一趟的道理, 她试探着问, “同志,下午搬行不行?我们早先都没有收到消息, 还以为是在家过完年之后才搬呢!这事儿发生的实在太突然了,让我们再收拾一上午成不?”
“行,不急。”来人答应得十分干脆。
卫老太把人迎进堂屋,给这两个士兵都泡了药茶, 赶紧去催李兰子、张春芽与姚翠芬收拾东西。
全家人都有点傻眼,卫二柱迷迷糊糊地问, “妈, 不是说明年才搬么?怎么今天就要搬走?”
“都什么时候了, 你还在睡觉?赶紧给我爬起来,让兰子快点把家当收拾好,你们兄弟几个去后院把粮食都清点收拾一下, 锅碗瓢盆也一并带上, 我看咱家门外停了三辆大车, 能拉的东西不少, 只要是能带的东西,咱都尽量带上, 不然到了那边还得花钱买。”
卫老太催着卫二柱从被窝里爬起来, 她见卫东征与卫西征兄弟俩还赖在炕上不动, 直接掀开被子朝兄弟俩的屁股蛋儿上招呼了好几下, “叫你们赖床!叫你们赖床!今天要干什么,你们心里没点数?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床上赖着,赶紧爬起来去你二老姨家一趟,把咱家今天就要搬走的事儿同你二老姨说一声去。”
卫老太其实已经同孙二英说过要搬家的消息了,只不过她同孙二英说的是过完年后才会搬走,姐妹俩还约定说小年后、大年前的那几天好好聚聚,怎知这才刚过腊八,卫大柱就把人给派来了。
卫老太心里气得直痒痒,恨不得给自己身上插两个翅膀,飞到部队去,将做事不同家里打声招呼的卫大柱给揍一顿,可她转念又觉得卫大柱选的这个时间挺好。
过年前就是要给房子扫扫灰,把家里的被褥床单洗洗涮涮,既然要搬走,那就直接搬过去从里到外洗洗涮涮吧,这马上就要被遗弃的老宅子还是不要费时间与工夫去打扫了,反正扫了也住不了几天,等年后搬去部队那边时,还得再打扫,她懒得费那个力气。
张春芽同娘家亲妈闹掰了,之前压根没把自己要搬家离开头道沟的事情同娘家提起,现在猝不及防地被卫大柱给安排了一下,傍晚就要走,她倒是生出一肚子的惆怅来。
“东明,西明,你们兄弟俩也别睡了,赶紧穿上衣服去你外婆家走一趟,替妈同你外婆带句话,就说咱家要搬走了,往后妈肯定不会回头道沟来,让你外公外婆就当是被生过我这个闺女吧!”
卫东明与卫西明兄弟俩都是未成年,脑子里哪能转开这些弯弯绕绕,他们兄弟俩听了张春芽的话就照做了,去同张老太说了一声,差点把张老太给气死。
这个不孝女是几个意思?
发达了不说帮衬一下娘家弟兄,撇开全家人不管不顾,还上门来显摆一下?
这究竟是多深的仇多大的怨?
张春芽让卫东明、卫西明兄弟俩给张老太带了句话,说是把卫家开在山头上的一块荒地给张家了,卫家开的荒种的地都是一等一的高产地,这是全村人都知道的。看在那块地皮的面子上,张老太才没有为难卫东明与卫西明兄弟俩,不过她也没给兄弟俩啥好脸色,不阴不阳地吭了一声之后就转头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姚翠芬是唯一一个想着帮衬一下娘家的,奈何她娘家老母是一个贪心不足的人,听说卫家给她们家一块荒地,心里虽然高兴,但她觉得还可以争取一下,就问卫光明,“光明啊,你妈还有什么话让你带给外婆不?你们家这都发达了、要搬走了,那些锄头之类的是不是就不要了?如果有啥东西不要,你同外婆说,外婆家穷,去你家捡点儿东西用。”
卫光明才不管姚老太怎么说,他心里只记着一个事——卫老太说过,等他们搬走之后,那个院子都要借给二老姨家住,所以院子里的东西也都是留给二老姨家的,同他这个不亲的外婆有什么关系?
“成,有的话我同你说!”
卫光明满口答应,出门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反正他下午就走了,姚老太还能追着他要?
至于说家里的东西给谁用,卫光明本身更倾向于给那个对他们都特别好、有什么吃的都会招呼他们兄弟几个吃的二老姨。
他这个亲外婆做的事情,连那个二老姨的一半都比不上。
被卫大柱这一个突然袭击搞懵的卫家人都忙得脚打后脑勺,飞快地把东西收拾好,因为卫大柱给叫来了三辆军用大卡车的缘故,卫家人搬东西的时候都放开了拿,打好的炕琴、樟木箱子等全都拿上了,就和鬼子进村一样,完全就是扫荡着过的。
卫老太的东西早就收拾好了,她没去给儿子儿媳做帮手,而是一个人蹲在灶房里烧饼煮蛋,寻常东西可以带着走,生鸡蛋却是没有办法带的,那玩意儿最是金贵,一不小心就磕破磕烂了,只有煮熟才方便带。
把家里的生鸡蛋全都煮熟,放到凉水里晾冷,装到一个布兜里,卫老太又把卫大丫当时给家里买的军用大水壶拿了出来,灌了满满一壶的开水。
饼还没烧好,孙二英带着哭腔的声音就飘进了卫家的院门,“姐,你真的要走了么?姐,你真的不管我了么?”
这么多年下来,孙二英与卫老太姐妹俩一直都凑在一块儿相互帮扶着,现在卫老太说搬家就搬家,而且一搬就是那么远,有很多残忍的话话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比如说,卫老太这一搬就是要去往山南海北,将来姐妹俩还会有再见面的时候吗?
或许会有,但那指不定多少年才见一面,肯定没办法同现在这种两三天就见一面的情况比,人生无常,指不定姐妹俩还没等到见面呢,就有一个人撒手先去了……王老太的去世给孙二英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比起卫老太对王老太的那种复杂的感情,孙二英对王老太的感情更多的是心疼,她对卫老太这个姐姐的感情更深,更为不舍。
“嚎啥嚎?孙子都那么大了,这话说出来也不怕丢人么?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又不是不能写信拍电报打电话?实在想见面的话,坐火车过去看我呀!大柱他们夫妻俩一年回来两次,大丫和二丫也经常回来,坐火车也就一两天的光景。”
卫老太说这话时,那叫一个站着说话不腰疼,浑然忘记自己之前同儿媳妇们说的那句‘哪有闲钱让你们坐火车回娘家’,也浑然忘记自家两个闺女都是坐火车回娘家探亲的。
孙二英拉着卫老太的手哭哭啼啼了好一会儿才消停,她叮嘱完这个叮嘱那个,活脱脱一个操心的老妈子,卫老太难得地没有嫌弃孙二英烦,还留孙二英在家吃了个午饭。
本着‘人尽其力,物尽其用’的原则,卫老太一点都没同孙二英客气,她让孙二英帮她烧了十几张芝麻饼。
吃过午饭之后,卫老太指挥卫二柱兄弟几个把灶房里的锅碗瓢盆一并收拾到车上,又让三个儿媳把自家孩子清点好,一个都不能落下,最后她自个儿将院子的里里外外检查了几遍,确定没什么东西落下之后,便连同锁头以及钥匙一并交给了孙二英,全家人都钻进那拉货的军用大车里,把车厢门一关,搭着顺风车驶出头道沟。
卫老太扒着车厢门上的那个缝看着外面,建在三道沟的那个氮肥厂里的大烟囱笔直的伫立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头道沟渐渐远去,化作一个几不可见的小点。
老太太背过身去,抹了一把泪,将早先准备好的赶紧麻袋铺开,抖了一床厚实暖和的被子,招呼卫添喜道:“喜丫头,到奶怀里来,这车厢里冷,咱躺被窝里暖和暖和。”
其他人都对卫老太这明晃晃坦荡荡的偏心无话可说,他们早习惯了。
偏生卫添喜还不领卫老太的情,她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卫老太,摇头说,“奶,我就不躺了,你躺着吧,当心点。”
依照卫老太的想法,她是准备省点儿钱,直接搭着顺风车去部队的,其他人纵然心里有意见,又有谁敢反对?
可是被这军用大车颠了一路之后,刚到省城,卫老太就喊停了车,让人把他们放到火车站,决定买火车票去部队。
路面不平,差点把卫老太的一身老骨头给颠散了,旁人没有躺下休息,对那颠簸还没有太过深刻的体会,但卫老太躺着啊,车每过一个坎儿,她都要享受一遍‘起飞再落地’的苏爽快感。
为了保命,卫老太实在不敢再躺着了,她总算懂了卫添喜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她,为什么要同她说‘当心点’。
买票上了火车,车厢内的人稀稀拉拉没几个,虽然火车也时不时会颠两下,但同那军用大货车相比却是平稳了不知道多少倍吗,卫老太赶紧找了个地方把毯子铺开,招呼大家躺下休息,让卫二柱、卫三柱、卫四柱兄弟三个轮流守着他们带的那些东西。
第二天傍晚,火车停靠在距离部队最近的蓉城,蓉城还下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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