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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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思放声大笑,用手指虚点着程泾川,兴致盎然地说:“那些从西凉人那里得来的东西,清德还打算继续藏着?以它做诱饵,何愁等不到孟戚?”

清德是程泾川的字,裘先生念起时均是对着晚辈的口吻,今日却多了一些令程泾川不寒而栗的别样意味。

程泾川背后慢慢冒冷汗,他以为自己足够小心了。

西凉人弄进来宁王宫苑的,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程泾川最初以为是掏空身体的虎狼之药,宁王沉溺女色,如果用这些药会直接马上风死过去,这自然不行。宁王的生死宁王自己说了不算,得看裘先生的意思,所以宁王夜夜笙歌然而宫中所有助兴药物都是不伤身的,任凭宁王怎样使唤太医跟内侍,最终弄到手的药物仍不如他所愿。

宫中渠道被监视得这般紧密,西凉人辗转倒腾几次就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岂非笑话?

程泾川刚截下这批疑似丹药的东西,就得到风行阁那边紧急传来的消息。

对着那些黑漆漆的药丸左看右看,骤然心惊,怀疑这就是阿芙蓉。

想到情报里对这种“南疆圣药”可怖的形容,程泾川悄悄把东西昧下了,并且想方设法的隐瞒了消息,不让裘先生知道。

——裘思是什么样的人,程泾川还能不知道吗?

阿芙蓉这等邪物如果落到裘先生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冷汗渗出,手足冰凉,程泾川垂着头一言不发。

裘思靠在亭子的栏杆上,意态悠闲,他不癫狂的时候,看上去就是个博读诗书的清癯老者。

有风骨,有见地,语言不俗,且虚怀若谷。

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这副表象折服,以为遇上了贤德雅士。

裘先生看着程泾川,惋惜道:“宁泰这一亩三分地,以后还得你来做主,区区阿芙蓉罢了,尔等何必惊惧?其实换了在十年前,我或许对这南疆圣药有兴趣,琢磨一下它的威力,可惜我老了。”

程泾川沉默着,他没有辩解,也没有矢口否认,就是低头请罪的姿态。

他听到裘思站起来,走出了亭子。

没有回头,侍卫也跟着走了一大半。

直到连影子都看不见了,程泾川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人,去太医署。”

***

宫中混乱愈演愈烈。

宁王的子嗣被禁卫军粗暴地推搡出来,押到了湖边。

湖乃是人力挖掘,没有多宽,只是水道连通好几座宫苑,其中以那座湖心岛上的楼阁最为精巧雅致。

四面没有桥,来往只能靠舟,故而也没有宫妃居住,只是宁王饮宴享乐的地方。

禁卫军没闲心收拾宁王搭乘的大船,就用了内侍宫婢的小舟,把人捆了人往里面一扔,靠岸后像扛麻袋一样把人送进楼阁,不管这些身份尊贵的王嗣是冻是饿,转头就走了。

年纪尚小的孩童挣扎踢打,叫嚷着要乳母,让内侍出来,结果被打得鼻青脸肿。

还在吃奶的那些婴孩,索性连乳母都被抓来了,一起丢在墙角。

禁卫军等人抓齐,就拎着桶状物在楼阁附近泼洒。

这下本来镇定的人彻底慌了,以为是油,喊跟叫骂声不绝于耳哭。

因为宁王的子嗣太多,费了好一阵他们才确定往日承嗣呼声最高的几个兄长全都不在,顿时慌了。

等到明天尘埃落定王位有人,他们恐怕都化为灰烬了。

“救命——”

这样一群人扯着嗓子哭求叫骂的动静,传过湖面,在宫苑里回荡。

因宁王喜新厌旧的缘故,宁王的儿子很少有同母的,还在世的生母也不多,倒是宫墙内一些年轻的妃妾听到声响,惶恐不止,有些直接晕厥了过去,有宿疾的当场没命了。

禁卫军没有杀人,这声势却比杀人还要可怖,许多被困的人都相信宫中已经血流成河了。

“大夫。”孟戚紧张地跟在墨鲤后面。

墨鲤听着一处楼阁里有隐约的婴孩哭声,低头往殿内看了一眼。

只见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宫婢紧张地拍着怀里的襁褓,襁褓由昂贵的凉绸所制,宫中的孩子就算不是宁王的儿子,也是宁王的孙子。这里已经靠近王宫东面,据说宫中以湖为界,一边住着宁王的妃妾,另一边住着所谓的龙子凤孙。

乳母不知怎么逃脱的抓捕,她藏在这处小楼里,发髻散乱,衣裳沾着泥泞与尘土,正流着泪低声哄着婴孩。

墨鲤轻轻跃上房梁,想看一眼襁褓。

小儿存活不易,别说受惊颠簸,就算好好地躺在摇篮里,都有可能出现惊风急症。

主要是这哭声听着有些异常,越来越低,襁褓还在不断地抽动。

墨鲤悄无声息地到了乳母的头顶上方,俯首一看,那孩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脸颊微鼓,约莫有三个月大了,所以被襁褓裹着很不舒服。只是皇家的规矩大,又在逃亡,乳母恨不得把孩子藏得严严实实,哪里敢松手。

夜间屋内仍有些闷热,给这么抱着裹着,孩子很不耐烦。

哭累了准备歇一歇的婴孩,忽然看见了房梁上的影子。

——婴孩与野兽,对灵气最为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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