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9章(1 / 2)
空气一时静默。
良久,抱阳真君才道:“他也去了九重塔。”
殷渺渺道:“破军也去了九重塔。”
“他并不知道。”
“同门不知,我这外人如何会知?”
话及此处,抱阳真君哪还听不懂意思,苦笑道:“你果然怨我。”
“前辈说笑了,您是道门前辈,亦是归元门的掌门,我心里只有尊敬的份。”殷渺渺笑了笑,柔声道,“晚辈不敢呢。”
抱阳真君知道,自己当年写信要慕天光斩情丝,已是生了嫌隙,后来得知长阳道君要为萧丽华报仇,将人支去柳洲,更是大大得罪了她。
可自小给予厚望的弟子一去不回,消失无踪,他如何能不担忧呢?
“我年纪大了,膝下四个弟子,最疼的就是光儿。”抱阳真君缓缓道,“他资质好,心性佳,更是继承了道尊的《易水剑》。我早年将他视作门派的希望,后来却一心想他成就大道,走完道尊没有走到头的长生之路。”
殷渺渺安安静静地听着。
“我怨我,当我不怨你吗?”抱阳真君并不看她,自言自语似的道,“原来你们门当户对,修为相当,你聪明识大体,我倒也乐见其成。可后面的事,谁能想得到?你吃了苦头,光儿不比你好多少,他不说,我就不知道他白发的事吗?!”
殷渺渺终于变了面色。
她不知道!
抱阳真君终于投以目光,一字一顿道:“我不信你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最后只有你们两个没出来。我不怀疑你害了他,也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要你告诉我,他还去了哪里,还活着吗?”
漫长的沉默。
抱阳真君的心一点点冷下去,就当他以为殷渺渺不会说的时候,听得她问:“魂灯呢?”
“冻结了。”抱阳真君闭了闭眼,语气沉重。
殷渺渺吃了惊,旋即明白过来,默然许久,言道:“我不知道。”微顿片刻,却补充了句,“或有一日,他会如你所愿。”
抱阳真君心头一松。正要道谢,她却背过身去,淡淡道:“晚辈言尽于此,望掌门明白,情缘已断,自该相忘江湖。今后不必再来问我了。”
第766章
庆功宴举办在营地。
是夜, 月明星稀,夜风淡淡。无论是养伤的伤病营, 还是普通弟子居住的营房, 抑或是高塔之上,到处弥漫着热闹的气氛。
火堆里烤着妖兽的肉,油脂滴滴答答落到火上, 发出浓郁的肉香, 桌上堆满了酒瓮, 杯盘狼藉,弟子们或是吃酒划拳,或是赌斗比试, 又或是溜到僻静处互诉衷肠, 人人脸上挂着笑容。
但也有个别人, 故意避开了热闹,提着酒壶独坐角落,想合群快乐,却始终高兴不起来,总觉得阴霾并未消散,只是等待时机,卷土重来。
他们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也不知道该如何排遣。唯有喝得酩酊大醉, 醉后借着酒意,将闷在心里多年的苦痛尽数付与眼泪。
飞英又是不同。
他没有旁听殷渺渺和掌门的谈话,办妥了掌门的吩咐就溜得远远的。两边都是亲近的人, 夹在中间只会令他们尴尬。
况且,他还有事要做。
搬了酒瓮,拿了火盆,他走到金阳江畔,拿出一张长长的名单,一边念名字,一边焚烧超度的符纸。
代表着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的符纸落入火堆,迅速燃烧起来,青烟袅袅,将死去的人度往幽冥。
飞英将烈酒倒入江河,认真道:“诸位道友,我们赢了。你们安心去吧,早入轮回,来生若有缘分,我们再做同门。”
呼啦。清风吹来,卷起符纸的灰烬,直直送上云霄,仿若逝者的回应。
飞英仰头看着,压在心头的巨石逐渐消散。他忽而觉得轻松,也不回去,盘腿坐下,默默打坐修行起来。
和他一样没有吃酒玩闹的还有温熏风。
他拢着披风,静静地坐在河边出神。岳不凡路过瞧见了,想了想,提着酒壶走了过来,在旁坐下:“想什么呢?”
“岳师叔。”温熏风客客气气地打招呼,“没什么,复盘一下这两天的事。”
岳不凡笑了笑,一针见血:“想小七城的事?”
最后殷渺渺突然离去所为何事,没大张旗鼓地宣传,可也不瞒有心打探的人,温熏风知道并不稀奇。
“是。”温熏风坦然道,“我没想到这一出。”
岳不凡好笑:“那恐怕是魔君亲自布下的,自有禁制掩盖,你不过筑基修为,看不出来才是正常。”
温熏风却道:“看不看得出来是修为,想不想得到是……”他点了点额角,没有再说下去。
岳不凡大摇其头:“你还年轻,前辈们比你多了许多经验。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比不上你。”
“岳师叔想安慰我,我省的。”温熏风淡淡一笑,喉咙上又漫上痒意,一面咳一面笑,“咳,我这次学到了很多,咳咳,很高兴。”
岳不凡很想说“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了”,然而话到嘴边,不忍说出口。温熏风不是一个身体健康,前途光明的年轻后辈,而是一个身中剧毒,常年躺在病床上和死亡搏命的病人。
万千劝慰,终成一声叹息。
“师叔无须如此,福祸相依,我不以为苦。”温熏风容色平静,并不自怨自艾。他时间太少,每一点都不能浪费,这种紧迫感令他时时不敢松懈,反而屡次延续了他的寿命。
岳不凡难掩欣赏之色,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也不能时时刻刻绷着,今天是值得庆祝的日子,该陪师叔喝一杯。”
“师叔饶了我吧。”温熏风眼中带笑,咳得却更厉害了,仿佛随时会把肺都吐出来,“咳,不成了,我回去歇着,师叔找旁人喝酒去吧。对了,我看冉师叔往那边去了,现在过去,兴许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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