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2 / 2)
相比之下,宣国公府这边就冷清了许多,府里府外一切如常,看不出一点喜气。
宣国公伴驾去了宁江行宫,楚太夫人则留在了京城,此时,她正在六和堂的东次间里与楚二老爷说话。
二皇子的种种作派在京中被人津津乐道,传得沸沸扬扬,可是楚太夫人却是不以为然,在次子跟前,她也毫不掩饰这一点,叹道:“这二皇子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着一袭简单的天青色直裰的楚二老爷就坐在窗边的一把紫檀木圈椅上,身姿笔直,如青松般挺拔。
“母亲,”楚二老爷慢慢地捋着胡须,目光清亮沉静,“二皇子这般兴师动众,是在向楚家示好,更是向朝堂上下宣告他敬重我楚家。”
二皇子行事这么功利,莫不是以为别人都瞧不出来吗?
楚二老爷眯了眯眼,又道:“母亲,咱们可要做什么?”
楚太夫人端起一个白瓷浮纹茶盅,慢慢地抿了一口热茶,摇了摇头,云淡风轻地说道:“随他去。”
这门婚事是皇帝下旨钦赐的,除非楚家要正面与皇家翻脸,不然,这个时候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对二皇子热络,会让皇帝以为楚家在站队;阻止二皇子,又可能让皇帝觉得楚家对这门婚事不满,故意打皇家的脸。
所以,还是以静制动就好。
楚二老爷稍稍一想,就明白了楚太夫人的心意,颔首道:“母亲说得是。”
楚二老爷忍着叹气的冲动,想着即将嫁入皇家的女儿楚青语,心情还是极为复杂。
楚太夫人随手把茶盅放在了一旁的方几上,淡淡地又道:“反正当日,语姐儿就按楚家姑娘的规矩发嫁就是。”
楚太夫人神情冷淡,仿佛说得不是自己的嫡亲孙女,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楚二老爷怔了怔,低低地应了一声。知母莫若子,他知道母亲怕是不会在婚礼那日现身待客了。
之后,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说话。
庭院里,夏风阵阵,吹得树枝沙沙作响,屋子里外皆是一片寂静。
漫长的沉默中,楚二老爷的心沉甸甸的,就听楚太夫人又道:“我和你父亲商量过,”楚太夫人的声音隐约透着一丝苦涩与悲伤,“我们打算给辞姐儿做场法事,我已经请普济寺的虚谷大师算了一下日子,下月二十八正好。”
原本在楚太夫人身旁蜷成一团睡觉的长毛狮子猫在听到“辞姐儿”这三个字时,耳朵动了动,睁开了如绿宝石般通透的猫眼,四下看了看,却是一脸失望地把头缩了回来。
想着侄女楚青辞,楚二老爷也是微微动容,静了一瞬,颔首道:“是该给辞姐儿做场法事……”
这一眨眼,辞姐儿都去了两年多了。想起他那聪慧绝顶的侄女,楚二老爷心头也泛出几分酸涩,辞姐儿是长兄留下的唯一一条血脉了,偏偏红颜薄命。
楚二老爷闭了闭眼,须臾,方才又睁开了眼,道:“母亲放心,语姐儿的婚事都交给我们就是。”
宣国公去了宁江行宫避暑,楚太夫人又不打算在府里为楚青语送嫁,明眼人都能看到楚家的态度,却又挑不出什么错处,毕竟楚青语父母双亲和长兄俱在,婚事自有他们操持。
楚二老爷面露出一丝羞愧之色,“都怪儿子没教好女儿,才给楚家惹来这样的事……”
楚太夫人倒是神色平静,在一次次的失望后,她早就看开了。一种米养百种人,楚家是百年世家,又不是没出过不孝子弟,楚青语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她正要说什么,外面传来一阵急促凌乱的步履声,在这寂静的屋子里,尤为刺耳。
很快,一个青衣丫鬟打帘走了进来,对着楚太夫人屈膝禀道:“太夫人,老太爷派了墨砚回来,正等在外头求见太夫人。”
墨砚是楚老太爷的小厮,楚太夫人自然是知道的,便让丫鬟把人带进来了。
不一会儿,一身头戴小帽、着青色短打的圆脸小厮就出现在了楚太夫人跟前,作揖道:“太夫人,老太爷让小的来把大姑娘的飞瀑图带去行宫。”
“喵呜?”闭目的雪玉再次睁开了眼,朝墨砚望了望,仿佛在问,她人呢?
见状,楚太夫人忍不住伸手在雪玉的头顶轻轻地摸了摸,眸底微微荡漾了一下,随口问道:“老太爷怎么想到那幅飞瀑图了?”
“喵呜。”雪玉眯了眯眼,在楚太夫人的掌心蹭了蹭,十分乖巧。
墨砚急忙回道:“回太夫人,是章大夫人亲自求了老太爷借大姑娘的画一观。”
楚太夫人心里有些不舍得,但是老太爷都答应了,也不能扫了他的脸面。
她微微蹙眉,再问道:“你可知章大夫人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借画?”
章大夫人求见楚老太爷时,墨砚也在场,因此就一五一十地答道:“是月初端木家的四姑娘给章大夫人改画,画了飞瀑,章大夫人就想起了大姑娘的那幅飞瀑图,想借去邀端木四姑娘共赏。”
楚太夫人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端木绯那张乖巧可爱的小脸,难掩惊讶地勾起了唇角。
“原来这小姑娘居然也擅画……”
楚太夫人喃喃道,那个小姑娘还真是和她的辞姐儿一样多才得很,琴、棋、画,皆是翘楚。
有意思。
楚太夫人慢悠悠地继续摸着雪玉,神色间添了一抹兴味,让这屋子里原本的凝重与悲伤一扫而空。
“阿梅,”楚太夫人吩咐一旁的俞嬷嬷道,“你去我的书房把飞瀑图拿来。”
自打长孙女去世后,她的一些遗作以及用过的琴棋等等都被楚太夫人仔细地收了起来。
“是,太夫人。”俞嬷嬷应声后,就打帘出去了,回来时手里就多了一个画卷。
这六和堂里服侍的奴婢都知道太夫人对大姑娘的东西极为仔细,就连这幅画都是太夫人亲自裱的。
俞嬷嬷没急着把画给墨砚,而是先交到了楚太夫人手里。
楚太夫人缓缓地展开了卷轴,仿佛是捧着一个价值连城的珍宝一般,小心翼翼。
这幅画在过去的两年多里,她早已看了无数次,可是每次看,都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忍不住想起她的辞姐儿,想起她笑眯眯地对自己说等她画完了这幅画,就要把它送给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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