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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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众人俱是一惊,彼此面面相觑了起来。

在坐的心里都有数,秦家老太太话上虽说是问子女的意思,但哪里真的会按照子女的意思来,不过是走个过场,显示一下自己治家有方而已。底下那些个子女自然应该是明白秦老太太的意思,懂事一些的一般都会投其所好,按照秦老太太的意思来才是。更何况,以秦无双的身份去做牧家的少夫人,简直就是高攀了,竟还有不情愿的。

“这是为何?”秦家老太太的脸色不由得沉了几分。

秦无双低眉顺眼道:“一来双儿年纪还小,还想留在爹娘身边尽两年孝。二来,听说……牧家小官人风流成性,家中侍妾众多,双儿过门,未经他首肯,倘或他醒来,只怕不认,我便与那些侍妾无异;倘或他醒不来,双儿只怕……”

一语未了,便被那倪氏怒然打断,指着秦无双道:“你这还没过门呢,怎么就开始咒起我家斐儿来了,谁说他醒不……”话未完,就见牧老太君扭头瞅了她一眼,警告之意甚是明显,倪氏只好忍气吞声闭了嘴。

其实,两家长辈明面上看似有说有笑,一团和气,背后里却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牧家想要秦无双过门给牧斐冲喜,无非是想救牧斐;秦家想要秦无双嫁给牧斐,无非是想攀附牧家的权势。除了真正爱女的秦光景夫妇,谁也不会去在乎她秦无双的真正想法和顾虑。——因为根本不必在乎。

可秦无双偏要替自己的命运争上一争。

那牧老太君一手端起了茶杯,一手捏着茶盖慢悠悠地拂着茶沫儿,时不时地吹了吹汤面,半晌不说一句话,却莫名地让在座的各位都悬起了一颗心。

秦无双这才领教到什么叫做不怒自威。

素日里,她一向觉得祖母喜怒不显,睿智深沉,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过来人,是顶顶厉害的老人家。如今在这牧老太君面前,高低一下就见了分晓。那牧老太君对人相笑时,只让人觉得倍感慈和亲切;但若对人神色莫辩时,顿让人觉得千斤压顶,心生敬畏。

一时,就连秦家老太太都不由得坐直了身体,刚要开口缓和一下气氛,那牧老太君却悠悠地开了口:“没想到五娘子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心智竟如此老成通透。”

这话说的,初听是赞,细听是讽,换做一般人,只怕舌头都会吓得打了结儿。要知道以牧家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愿意给你脸面时,那就是相敬如宾,你好我好;不想给你脸面时,那就是仗势倚贵,由不得你。

秦家人已然有些慌了,纷纷向秦光景使眼色,希望秦光景能够开口打个回旋,毕竟秦无双素日里最听秦光景的话,然而此刻秦光景却只垂着眼不说话。

秦无双却迎着牧老太君压迫性的目光,不亢不卑地说:“牧老太君谬赞了,无双只是想活得无愧于心而已。”

牧老太君端着茶杯看着秦无双,精明的眼睛里一时让人捉摸不透在想什么,过了好半日,她才放下茶杯,笑了起来:“好个无愧于心,——那今日我便当着两家人的面,许你两个安心。”

秦家人一听,面面相觑。秦牧家老太君不由得问:“何为两个安心?”

“这第一个安心则是我回府后,亲手写下婚书,画了斐儿的押一并送来。——有此婚书,五娘子就是斐儿名正言顺的嫡妻,我斐儿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牧老太君说完,见秦无双垂着眸,面色无波无澜,心中微微讶异,又道:“这第二个安心,则是五娘子过我牧府时,我们也不用大操大办,只用一顶小轿接了五娘子从侧门过府。若是斐儿醒了,便择个吉日为你们订婚,只待五娘子及笄后再完婚洞房;再说句不吉利的话儿,若是我那斐儿……真命薄去了,我便命人用一顶小轿仍将五娘子悄悄地送回来,聘单之礼尽归秦家,五娘子亦保全了清白之名,如此可使得?”

秦家人一听,又惊又喜。——这样的条件对于秦家而言,简直是稳赚不赔的好事。

可是秦无双依旧犹豫不定,皱着眉头似有所思着什么。

封氏见状,心里那个急啊,也顾不得得体不得体的,犹要起身,仍未起身地冲秦无双催促道:“双姐儿,这么好的事情你还在犹豫什么呀,赶紧应了啊……”

秦无双却向牧老太君道:“此事,可否容我再考虑几日?”

牧老太君突然站了起来,唬得厅内一众人全部站了起来。

牧老太君盯着秦无双瞅了一会儿,才冷笑道:“有魄力是件好事情,不过这魄力的分寸若是掌握不好,那可就弄巧成拙了。我今儿个就给你撂个底,纵使你想考虑,我们家斐儿却是等不起的,——好自为之罢。”

说完,牧老太君转身就要走,秦家人的脸色一齐儿变了。

秦家老太太忙起身要送,牧老太君不容置喙地对她道:“老姊妹,留步罢。”

秦家老太太只好止步,只用眼色指示秦光明夫妇出门相送。

厅内很快只剩下秦家老太太,秦无双,和秦光景夫妇。

秦家老太太跌回椅子里,脸色很是阴沉。秦光景见状,开口想回旋:“母亲,茵茵她还小……”

秦家老太太抬手打断:“你们先下去,我有话同双姐儿讲。”

“母亲……”

“徐嬷嬷,送他们出去。”

徐嬷嬷忙上前挡在秦光景面前,“三爷,老夫人正在怒头上儿呢,回罢。”

秦光景不敢吭声,只好转向对秦无双强扯出一抹笑意,安慰道:“茵茵,别怕,有爹在的……”林氏看着秦无双,眼神里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无能为力的歉意。

秦无双颔首,冲秦光景和林氏甜甜一笑道:“爹娘放心罢。”

秦无双一直目送着秦光景夫妇出了门,才听见秦家老夫人冷笑着问:“说吧,你想要什么?”

秦无双回过身,垂着眼,一副恭敬乖顺的样子:“祖母的话,双儿不明白。”

老太太瞅着秦无双道:“秦家这几个女儿家里头,素日里你看起来虽是乖巧温顺,不声不响的,实际是个装愚守拙的,心性最烈的主儿。你要是不愿意的事情,直接回绝了就罢,哪里还会装模作样的说个一二三,——无非是在和牧家的谈条件罢了。我看得出,你并非不愿进牧家,既然牧家人给了你最好的退路,你却宁愿冒着挑战牧老太君的权威,激怒她,也要秉着不应,——这就说明,你还想和秦家谈条件。”

秦无双心里委实对自己这个祖母佩服的五体投地,竟能将她的心思揣摩的如此透彻。

确如祖母所料,她会嫁进牧家,但嫁过去之前,她必须让自己拥有以后能够在牧家立足的条件。倘若牧斐和她一样,记得前尘往事,那一切或许还好说;倘若他不记得前尘往事,那她过去,日子以后必定难过。

牧家婚书只是她理直气壮的根本之一而已。

另一则,她故意挑战牧老太君的权威,就是为了借势压着秦家,秦家一急,自然有求必应。

“祖母既然明说了,双儿也不想瞒了,双儿的确想求祖母几件事。”

“先说说看。”

秦无双道:“我去牧家后,还请祖母让曹嬷嬷来主持三房里一应家计。”

曹嬷嬷原是秦光景的奶娘,秦光景及第时,曹嬷嬷曾风光一时,人人都说她奶的好;秦光景生病后,曹嬷嬷受人诟病,人人都说是她奶出的问题,再不受人待见了。后来封氏寻了个由头把她从三房里直接打发去了厨房打杂,连秦光景都要不回来。秦无双小时候总爱生病,曹嬷嬷见了说是没补到有养分的东西。便去了城外山上挖野参准备给她补一补,却不小心摔断了腿,因此落下了腿痛的毛病。若说秦家里还有谁会为秦光景真心的好,也就曹嬷嬷了。

秦家老太太是个精明人,一听秦无双这般说,便猜出三房平日里过得并不如意,叹道:“你放心罢,以往是我疏忽了,以后则不会,曹嬷嬷我会叫她去三房主持家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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