涧中意_90(2 / 2)
这就是她这些年里做的一切,得到的结果。
卫忧已心下渐渐乱了起来,庞然的烦忧一时渐生,像是长出了吸盘的藤蔓,牢牢缠在了心间。
但她还未来得及理清,便见到身前蔺吹弦再度坐了下去,将胳膊靠在了瓷凳边的乌木方桌上,神态晦暗。
“但这些都已经过去了,卫忧已。”她坐下后伸出双手将桌上灯罩抬起,指尖沾染了穿过琉璃的光,显得细腻又光滑。
卫忧已只看了一眼,便一如既往地不愿挪开视线。
“我如今根本不记恨你们家,也更没有因此事记恨你。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本职,更何况若是能以一人之力从时疫底下挽救多人,以母亲的性子,自然是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母亲的选择或许我曾经有过滔天怨念,但如今早便释怀。”蔺吹弦说着,已经将那灯罩之下的灯火拨亮,三言两语间复又双手捧着薄薄的琉璃,轻轻罩了回去。
“我已经长大了,再不是个孩子。母亲救了你们,舍了自己与我,如今只要她在天之灵觉得满足、觉得高兴,我也再无微词。”
蔺吹弦一番话下来,卫忧已如旧是一言未发。蔺吹弦抬眸看了她一眼,却又旋即错开了视线。
“卫忧已,如今师姐于我,是世上再无可比的恩深义重。我这辈子都不会将她置于任何险地,为此我完全可以没有自我,也不惜辜负了旁人。”
一番话至此,卫忧已仍旧是无言。蔺吹弦停顿了片刻,缓缓开口续道“从前师父将我带入云堂之时,便说过要我同师姐相依为命。我曾经亏欠了师姐、愧对于师父,后来又辜负了师妹,整个云堂师门之中都是我犯下的错。这些理不清的债,我永远都不会再放下。”
“如今我从信中也得知,师姐近来新收了一二门徒。她在信中同我说,如今日子过得单调,不时要想起从前。”
“她已经许久都没个伴儿了,那样庞然的一个落云山空无一人,她定然是会吃力的。我要回落云山去,忧已。”蔺吹弦说着说着,不知为何语调里染上了些微不可查的哭腔“我不欠你什么,从来便不欠。如今我要走,你根本不该做这些出格事,弃了你的行程,又这样带着连臻来追我。”
“元家是我在山外红尘里唯一的执念,我倾尽了这些年岁在你们这些显贵中摸爬滚打,都只是想要去将它连根拔起、让它再也构不成威胁。即便是旁人说我虚伪也好、贪图富贵爱慕虚荣也罢,只要能借到那把刀,便是去巴结谁我都无所谓。”
蔺吹弦的声音到这里越发小了下来,她不再去观察卫忧已的脸色,而是隐约吸了吸鼻子,按捺住了心下莫名其妙而又来势汹汹的情绪。
“如今不管那是你的手笔还是我师妹的功劳,元家都已经覆灭了、不复存在了。那乱伦又恶心的一家怪胎已经再也够不到师姐一角这里的一切就都没有了意义。”
又是这句话,没有意义、永远都是没有意义。
卫忧已咬住了牙关,忍住了那股翻浮的愠怒与不甘。
“卫忧已,我们本来便没有什么关系。你如今惦念着的无非还是年幼时的情分,你说你喜欢我,无非也是喜欢那点我同你情投意合、默契无间的往昔。”蔺吹弦这次不仅是垂着眼睫,一时连头也垂了下去,几缕细软的发滑落下来,遮挡在了颊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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