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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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次子又被抓了去。如今家中长子需要人伺候,三子又十分年幼,全靠他一人养活全家。原本家中日子尚算过得去,到了今年,险些连口粮都食不起了。只要收拾出了一般的院子,租住给过路人。”

“倘若二子平安归来,也就罢了,若是再有个闪失……我同那断了腿的李大郎聊过。他说若是二郎回不来了,他便去寻了死,到时候李三郎便是独子……可父子父子,不光有子,还有父啊!”

谢景衣将筷子放了下来。

“这凤平也是大县,许多年前,这里还曾经出过一位执掌后宫的宠妃。是以才有了凤平这个称号,又因为离得京城不远,更是人多繁华之地。”

“李家服役如此频繁,这凤平县令是逮着一只羊薅毛薅到死啊!怕不是收了那黑心钱,叫那李家给谁顶了徭役。”

柴祐琛点了点头,“这其中重重差别,县衙官员可操作的地方有许多,归根到底,苦的还是那些最最寻常的百姓;高堂之上,那些人又何尝不知晓?为何无人提及?”

“左右士子们都高高在上的,不光是他们自己个,身边之人,也无人需要服役,便是族亲,也自有地方官员庇佑,捡了那轻活去做,又怎么会当真体会到寻常人的疾苦。”

柴祐琛说着,目光看向了远处。

谢景衣的窗棱是打开的,坐在这小楼里,能够看到凤平城的夜色,灯火遍野,分不清楚到底是那天上的繁星,还是那花楼上的夜火。

不管换了谁来看,都得夸上一句,严觉治下有方,凤平城简直就是小东京!

可若是再往远处看,那里黑压压的一片,天才刚刚擦黑,那边便成了一片死寂。不是没有活人,而是有的人,点不起灯。

“严觉依托身后家族势力,在凤平县卖官,这些你看过许师爷的账册,应该一清二楚。他那个师爷,也是他父亲明码标价买来的。他一个凤平县令,手底下的人,简直堪比开封府尹。”

“便是行那单双数,都能整出两套不重样的换着来。凤平富人中,流传着一种择活费。便是字面上的意思,谁给的钱多,来服役的便能分到轻松的事,甚至不用来。”

“那些不知道其中门道的,服了一遍又一遍的。富户乐得如此,贫苦百姓没有读过书,且不说上告不上告,他们连役法到底是怎么样的,是否该他们家服役了,都分不清楚。”

谢景衣听着,伸出手来,拍了拍柴祐琛的肩膀,然后一把牵住了他的手。

柴祐琛一愣,别扭的说道,“做什么去?”

谢景衣嘿嘿一笑,“道理谁都明白,只要有那账册在,严觉便逃脱不了了。你觉得倘若你是严家人,该如何是好?”

“御史台有内鬼,烧掉账册,然后造出被人偷走的假象,自此无证据可依,逼迫我自动离开凤平县。许师爷好赌,欠了钱被人追债,严县令大公无私,将其赶走,不想小人怀恨在心,以假账册相污蔑,岂料天道昭昭,恶有恶报,追债之人不慎将其打死。至此,此事终了。”

“要不,内鬼无力力挽狂澜,于是遣人告诉严觉,将所有罪责一并背上身。家族撇得一干二净,严觉成了被弃的卒子。”

谢景衣点了点头,“天亮之前,这个故事便会有结局。倘若没有……”

谢景衣说着,眨了眨眼睛,“那我只能说上一句,所谓五大家族,也不过是废物而已。”

柴祐琛有些哭笑不得,他们可不是废物……要不然的话,上辈子小皇帝的新法,也不会推行得那么艰难。

谢景衣说着,拽着柴祐琛朝着门口走去,临到门口,又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来凤平,是想要亲眼的瞧瞧,平民百姓有多苦,才能够更好的知道,上辈子我们哪里对了,哪里又错了。”

“那些士子,高高在上的,读了几日书,便以为自己懂了民间疾苦,所做的变革,既能够让国库有钱,又能够让百姓安居乐业。你觉得,上辈子的自己,这是那些人之一。”

“所以,在杭州的时候也罢,到凤平来了也好,你想要设身处地的去感同身受。这样虽然好,但你也不必矫枉过正,没有一次新的变化,不伴随着痛苦的。”

“哪怕是我想要变得瘦一些,都是要以苛刻自己为前提。倘若同情在你心中站了上风,那么你在制定法则的时候,便会不自觉地偏向他们,偏向更多,人心都是肉长的,这很正常。”

“但你不是普通的人,成就大业,也不是同情心就可以的。而是平衡。饼就那么大,你非要从富有的人嘴中抠出来,给穷人吃,那么就先要做好,富人同你拼命的觉悟。”

第293章 耽误睡觉

谁都知晓,严觉案不过是一个引子。

这个引子没有了,黑羽卫能够在一日之类,找到另外一个这样的引子。

这一切,不过都是在为小皇帝的新役法铺路。

简而言之,百姓可以用钱来买劳役,你给国库缴税,便可以留在家中安心种地了。然后官府再拿着这些税钱,来雇人服役。

大陈现行的役法有问题,谁都知晓,可先皇执政多年,官员都已经习惯了无错便是有功的中庸之法。谁又愿意做那出头的钉子,挑起这么一个没有办法收场的烂摊子!

没有愿意做的事,便是黑羽卫要做的事。

严觉便是脓疮上恰好被扎破的那个小洞,伤口从这里撕开,挤出脓来,然后结痂。

不一定一次就能够治好,可若不治,就不会好。

“悲天悯人的,不是丞相,是活菩萨!我们需要做的,就只有最简单的几个字,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谢景衣认真的说道。

柴祐琛松开手来,往后退了一步,对着谢景衣认真的行了个礼。

“多谢谢三逆耳真言。”

谢景衣轻轻的叹了口气,“柴二,这辈子不会再发生崔敏案了。”

柴祐琛身子一震,惊讶的直起了身,“你都知道?”

谢景衣“啊”了一声,“你的上辈子,我也在其中。”

见柴祐琛眼眶有些泛红,谢景衣猛的拍了拍胸脯,“哈哈哈哈,是不是觉得我简直就是人间行走的观世音菩萨,就差拿个净瓶插根柳了,看看我对你多么的仁慈!若换了别人,还不是哪里最痛扎哪里!若论扎人的本事,谢嬷嬷我称第二,孰敢称第二?”

柴祐琛无奈的拱了拱手,“多谢谢嬷嬷的不杀之恩。”

谢景衣摆了个平身的高傲姿态,她倒是想把下巴戳到人头顶上去,奈何身高实在是不够,令人扼腕叹息。

柴祐琛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不等谢景衣反应过来,他一把拽住了谢景衣的手,朝着门外行去。

刚行没有几步,见到过路人惊讶的眼神,柴祐琛有些疑惑的回过头来,一看谢景衣一身玄色少侠模样,还有哪里不明白的。

在旁人眼中,他这可不是小鸳鸯出门去,倒像是一对契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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