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认识了你每天都在死人_64(2 / 2)
然而他失眠了。这不应该啊。他这几年睡过比这糟糕恶劣的多的床,那时疲惫不堪,或者心慌意乱、提心吊胆,往往也是倒头就睡。今日~他坐了那么久的马车,还走了路,按说应该很疲惫,很容易入睡才是。然而睡不着,眼睛适应了黑暗,黑暗中的物体轮廓就显现出来。叶思睿冲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呆看了许久。既然睡不着,那就想想案情好了。他提醒自己。金剪会的存在应当无疑了,那么当真是金剪会当真还存在?这不好说,吴信天的死可能是模仿,是个幌子,但是安顺侯寿宴投毒这件事显然不是观言和老齐二人所为。老齐……齐铿供认的那些人,很可能是金剪会的人。“做着沾血的营生”可不就是杀手么?但是何仁是金剪会的,那金剪会其他人为什么要帮助被他所害的齐家父女,还要教他们复仇呢?……是了,安顺侯说了,他留下金剪会的标志后官府和江湖上的人都在追杀他,很可能金剪会的人也在其中。害死叶阜和何权,也合了他们心愿。可惜老王头跑了,叶阜应该正在叫人追捕他,若能抓~住他,倒可以问个清楚。
想到杀手,他忍不住侧过头看向夏天舒的方向。平日里嬉笑相处惯了,他很少想起夏天舒是个杀手了,但他的确很少发现夏天舒杀人,除了杀了董襄那回。那回也是夏天舒主动告诉他。每年都有很多案子,或死或伤,是找不到凶手的,只得按照自伤处置,或者上报上官,尘封案卷,他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夏天舒的手笔。
可叶思睿现在却安然地睡在一个杀手身边,还因为有对方的保护心安,如果换做从前的他,是无论如何不肯相信的吧?他闭上眼翻了个身。夏天舒就是可信的,想想他救了自己多少回。他告诉自己。闭上眼睛,数着呼吸。
他翻过身,那在黑暗中被他凝视许久的男人就默默睁开眼,看着他的后背。
第55章 无名白骨(七)
第二日叶思睿醒来时, 已经天光大亮,夏天舒已经不见了。叶思睿向院子里寻去,果然看到他在练剑。冯家的几个小孩子在一旁敬畏地看着, 叶思睿便加入他们的队伍。他很少看见夏天舒使剑, 最多的还是他那把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匕首,所以也不曾见过夏天舒这般恣意潇洒的模样。
夏天舒一套剑谱打完, 他二人整理仪容,马庐已经带着四个衙役来了。一行人冲着吴宅去, 冯弘广亲自给他们带路。其实论理, 叶思睿要查案, 应当是叫人把吴家母女传过来问话。只是叶思睿已经跑到归善里了,自然不在意这一点路程。路上经过几间低矮的瓦房时冯弘广指着说:“这就是我们里的蒙馆。”叶思睿细看之下,只有三两间, 与冯弘广的宅子大有不同。看来不是过于贫困,只是不重视罢了。他心里想得很多,嘴上只是一句:“知道了。”
直到看到了吴宅,叶思睿才将刚刚的假设推翻——这哪里称得上是个宅?与蒙学的屋子相比只怕还要粗糙几分。出来的是一个女孩, 五六岁,戴着斩衰的麻布冠,身上穿着孝, 瘦得像一根麻杆,见到这么多人也不畏惧,疑问地看向冯弘广。冯弘广说:“姐儿,叫你~妈去, 知县大人来查你爹的案子。”女孩面上一喜,冲他们作揖,然后很快地冲进屋子,叶思睿有些担心她这么瘦弱,被绊倒了怎么办。好在她跑得还稳。“娘!知县大人来了!来查我爹的案子!”
半晌,小姑娘扶着一个妇人出来。那女人至多三十岁,和她女儿一样瘦弱,同样穿着斩衰孝服,有一种病态的美。她怯懦地低着头,她女儿扶她跪下。“民妇见过知县大人。”
茶茗没有跟来,叶思睿只好亲自上前将她扶起。吴夫人和她女儿将众人让进屋中。那正厅里也又低又矮,圈椅只有两把,方凳都极为有限。吴夫人局促地请叶思睿和冯弘广坐在上首的圈椅上,叶思睿看冯弘广不愿落座,便顺着他意说道:“既然已经带到了,冯里长先请回吧,这里怪局促的,我问几句话就回去。”冯弘广如释重负,倒是那女人眼圈又是一红。叶思睿心里也不由愧疚,等到冯弘广走远了,他立刻下令:“范知和天舒兄留下,马庐,你带剩下人去门口看着。”范知识文断字,又通读法典,可能还有点用,其他几人无非是驾车的、功夫好的、通医药的,在这里派不上用场。
人一走,屋里就只剩五个,顿时也宽敞了一些,叶思睿示意小姑娘扶着她娘坐在另一把圈椅上,夏天舒挨着他坐,再下头是夏天舒。“你是吴信天的女儿?你叫什么名字?”他看吴夫人局促不安,决定先问小姑娘。
“奴叫吴韵。”小姑娘才八~九岁,没有什么讲究,落落大方地回答。
这份大方自然倒叫叶思睿回想起东安县遇到的那个刘家锦娘。那姑娘为亲爹所害,在贼窝走了一道,好在最后跟着她娘走了,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他收回思绪。“韵娘,你把你去蒙馆找你爹的经过详说一遍。”
单是提这么一句,吴夫人的眼中就渗出泪,用手帕捂住脸。叶思睿留意到她的手帕虽干净,却已经十分旧了。“娘,你别这样,我爹死了,你又不能把他哭回来!”韵娘说了这么一句,就冲叶思睿讲起来:“我爹平日在蒙馆十分操劳,哺时各家下地的男人陆陆续续回来吃饭,才会将孩子接走,所以我家一般等到日落才能吃饭,可是那天入更了,也没见到我爹。我怕他出了事,张老就住我家附近,我就去找他……”她口中的张老就是那位与她一同发现尸体的里老人。叶思睿见她把时辰说得十分准确,心中惊喜,便没有打断,听她往下说。
“我每天给他送饭,所以熟悉地形。蒙馆只有我爹平日休息的那间屋子还亮着灯。门半掩着,我一推就开了,我爹就仰面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她说到这里,终于有些哽咽,吴夫人则抽噎着哭出声。
叶思睿招手把她叫到自己身边,拿出自己的手帕给她。韵娘接过那方纯白的丝质手帕,便将它还给叶思睿,自己用袖子擦擦眼睛。“大人,我没事,您能抓~住杀了我爹的人吗?”叶思睿也不计较她的无礼,用手帕给她擦擦脸。“肯定可以。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好好想想,回答我,好不好?”他边说,边用眼神示意夏天舒。
“好。”
夏天舒走到另一张圈椅边,不情不愿地开口:“夫人节哀。”
吴夫人哭的更厉害了。“娘!”韵娘大叫了一声。吴夫人像是被吓着了,一下闭了嘴。
“你爹平日晚归就是待在那间屋子吗?”叶思睿尽可能轻柔地问她。
小姑娘答得很干脆:“是,那屋子本就是给他休息的。下学了还有学生没回家,他就叫他们在那屋中背书、做功课,他自己看书。”
这么看,这个吴信天当真是个安贫乐道,尽职尽责的教书先生,实在可惜了。“他都看些什么书?答不上来也没关系,我随意问问。”谁知韵娘依旧不假思索地回答:“我爹无心科举,平日都看些志怪传奇找乐子,近日在看和临县图志。”
这回答倒是出乎意料。“我上任以来竟还没看过此书,这方志还在你家中吗?”
韵娘摇头。
叶思睿本也是即兴一问,也不失望,“听说你爹身上的财物都丢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