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1 / 2)
王府总管太监魏大智躬身笑道:“奴才这对招子只会盯着主子的事,这对耳朵只会听主子的招呼,能有什么想法?不过听这顾衡的话头,多半也瞧出了一些端倪。先前还有些书生意气的睥睨姿态,到最后却是谦恭异常。”
顿了顿,“刚刚在外头,他还朝奴才行礼作别。”
端王满眼兴味盎然,“这是个绝顶聪明之人,最要紧的是善于审时度势。虽然行事痕迹尚显稚嫩,但的确是个可造之才。我刚才与他浅谈,果然是言之有物胸中有丘壑。乡试的那篇策论我也细读过,论据充分文笔老辣,像是一个为官多年的老吏……”
正在重新斟茶的魏大智大吃一惊,他没想到自家王爷对顾衡的评价这么高。
端王难得碰见一个合乎心意的人,在大红地毡上转了几圈,颇有些患得患失。
“今次的春闱对于此人来说不过是探囊取物,没想到小小的莱州还有这般人才。只是我若是瞧得中,那两位必然也瞧得中。真要是使起手段来,这人……还不知会倒向谁的阵营?”
魏大智一愣,装作没有听清最后一句,低头恭敬道:“王爷隐没身份与顾衡折节相交,完全是一片爱才之心。这片心可鉴日月,这顾衡但凡有一点脑子,有一点官场上的认知,就知道他这辈子只能认一个主子……”
端王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笑骂道:“从小到大我拉个屎你都说是香的,这张狗嘴里就吐不出别的话。如今诸位皇子当中我的势力最弱,这顾衡只怕脑袋被门夹了,才会一股脑地投在我的麾下。”
端王脸上浮起一抹落寞。
“我能给这些人什么,权、钱、利,我什么都不能给!从小圣人最不看重的就是我,动辄得咎。其实我也无心去参合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力求自保,让府里的妇孺有个平平安安的将来。”
端王站起身子,将窗外的一片昏黄的景色打量了半会儿,“我只是可惜……这么一个性子还算良善的全才,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卷入朝堂之争,只怕连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在朝堂上为官讲究派系,讲究出身背景,出自莱州乡下的顾衡却是什么都没有。这种人若是不能尽快拣一个高枝,那么就只有被别人往死里踩的份。
眼看天色不早,魏大智伺候端王重新披上斗篷。
一边拍去衣折痕,一边小意道:“王爷先头还赞顾衡聪明,这会儿又怕他被别人利用。这人若是知道好歹,必定会抱紧您的大腿不放。若是不知道好歹,您也无需把这个人放在心上。咱们王府里扶植一个人不容易,摁下去一个人却容易的很。”
不能为我所用的人就是敌人,魏大智的话虽然粗俗却是至理。端王有些难以取舍,但心头到底终究有些意难平。
魏大智心想,这位主子什么都好,就是这些年修佛修得越发性子仁厚没烟火气,遇事时失了从前的干脆果决。
轻咳一下劝道:“其实这类人心气儿都高,不愿意把精力放在无谓争斗上。明儿一早我派个机灵的小子过去送书,一来二往地透露点消息,这顾衡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已是冬月,园子里的水塘只见几株枯瘦的残荷枝梗。端王兀自在塘边站立了一会,才才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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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二更,祝大家中秋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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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节礼
进了腊月, 街面上的过年气氛渐渐浓厚。
安定门南月芽胡同偶尔派人送过来两本书, 或是一架还未成形的木制模型。顾衡觉得这样的端王很有人情味儿, 干脆也装作对他的真实身份懵然不知,每回都笑眯眯地收了。
书本研读完后必附上自己的读书心得, 或是趁着空闲时把模型拆得七零八落,随自己的心意重新组装成一个新的物件。有时候是木鸢,有时候是能够车水的轱辘,有时候甚至是一架半人高的连弩车。
你虽然不知道我, 我却知道你的底细。
顾衡和端王就这样诡异地保持着这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往来,彼此之间都觉得这种模式很合宜,竟然谁都不愿意去捅破最后的一层窗户纸。
利丰绸缎庄的少东家郑绩又来过两回, 话里话外还想邀约顾衡一起入股做生意。说因为将近年关,北方很多河段都上了冰凌,因此郑家名下的货船都要好生歇息一阵子, 这段时日就是北上收罗北地皮货的好时节。
虽然南方的冬季短, 但架不住有钱人太多。这北方的皮草经过硝制后皮色均匀毛锋极长, 那些豪商的家眷可以用做斗篷、端罩、皮裙、卧兔。逢着文会诗会时穿戴出去, 又轻便又暖和还极为打眼。
想来这一路上有了交情,郑绩比先前说话随便许多。举着五根手指满脸张扬,“我们郑家的货船从来不走空,什么东西紧俏就运什么。这一来一回, 十倍的利是有的……”
顾衡却婉言谢绝, 说接下来的时间要安心备考, 实在没有精力亲自到各地去搜罗货品。再说祖母有家训, 有些便宜不能占惯了。占惯了就撒不了手,再也看不起别的营生……
郑绩见游说无效,虽然有遗憾却还是不勉强。派手底下的人依约送来前次的分红,总共三千两日昇昌见票即兑的银票。
顾瑛见状不由歪头,连连咋舌,“哥哥总共投了五百两银子的本钱,先前是土产和茶叶,后头又进了一些生丝和海货。没成想竟然有这么大的利是,难怪别人说这条水路就是一条金银路。”
顾衡用两根手指捻着厚厚一叠日昇昌见票即兑的银票,微微一笑道:“真是个傻丫头,不过是秦异人之于吕不韦,这郑绩若非有心结交于我,怎么会把这份厚利分派在我的头上?”
轻轻哂笑一声,“人人都知道这里头油水丰厚,人人都削尖脑袋往里面钻,每年死在上头的人不计其数。可你看那郑绩,这一路行来可曾怯过一分一毫?”
坐在一边眯着眼睛正自得其乐摸着一张竹木雀牌的张老太太闻言撇嘴,“这人看着热络周到,可是那眼珠子太过活套,只可泛交不可深交。老辈人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看这郑绩就是这种人!”
北方一进了冬月后就变得天寒地冻,迎面刮过来的风又干又硬。顾衡怕老太太无聊,特地教了她如何叉雀牌。
没想到张老太太对这个用来消遣的小玩意儿极其有天份,不过三五天又学得极为精通。宅子里上上下下都被她拉来对打过,结果竟是难逢对手。
张老太太大为得意,不免时时感叹高手寂寞。
闲暇时就一个人靠在烧得暖暖的火炕上,拿着打磨得光滑无比的一副雀牌玩耍。她这辈子识字不多,完全是凭着一股拧劲儿学会了诸般事务。这回跟着小孙子上京,因着这件东西竟然难得没有感到无趣闷心。
顾衡听了哈哈大笑。
心想要是郑绩知道自己费尽心机连张老太太一句好话都没有,肯定会气歪了鼻子。虽然接触不深,但他也觉得这个人背景颇为神秘复杂。看其说话行事的做派,远远不是一个绸缎庄少东家那么简单。
顾瑛大大方方地把银票收拣好,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家里有了这笔进项,一下子就变得宽裕许多。从老家带来的银子虽然不少,但这世上谁会嫌银子烫手呢?有了这笔钱,就可以给租赁的房子添置几样合宜的家具,就可以给一家老少裁制时兴些的衣裳,毕竟在这里少说要住上半年。
她在这边暗暗盘算,心中忽然想起一事,“这马上就到年底了,哥哥要不要给相熟的师长和同年准备些节礼?住在前面胡同口的马大娘说,京里向来有这种不成文的规矩。这些天,那些稍稍有名气些的主考官宅子门口堆满了请见的举子……”
各地乡试的主考官多办是京中翰林院派遣的编修、检讨,这位主考官就是这届中试举子的座师,当届举子就是彼此的同科同年。
参予会试的举子们进京最要紧的一件事就是拜会座师和同科,毕意谁都不知道未来某一天会不会求到别人的头上。再则若是运气好的话,日后就可以得到座师的大力提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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