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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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收获了不知多少声“裴先生”,快到宫门时,他停了下来,看向眼前向他施礼的穿着阴阳司官袍的女孩子。

女孩子施完礼起身:“陛下近些时日可还好?”

裴宗之看着她默然了片刻:“还好,不过……”他顿了顿,“对你可能不太好。”

女孩子显然听懂了,目光闪了闪:“去咸阳县找的民间术士果然是陛下下的旨。”

“应当如此。”眼下正是当值的时候,宫道上没什么人,裴宗之看了眼巡逻的护卫,见他们离此处还远得很,又道,“陛下这几日召过我问了一些旧事。”

“什么旧事?”

“问先秦术士徐福求不死药的事情,问刘家的旧事。”裴宗之道,“陛下感慨太子故去的早,几位殿下不成器。”

女孩子嗯了一声:“后继无人也是陛下执念,长生不死的禁术可以解决很多人的执念,确实管用。”

“这门禁术为天下所有阴阳术士所禁,陛下不会明着同我说此事,更不会找我商议。”裴宗之看向远远向这里走来的巡逻护卫,“实际寺对禁术的态度与天下阴阳术士是一样的,此事我只能猜到,但陛下不会同我商议。”

卫瑶卿看了他片刻,迟疑:“你……就这么看着么?”她当然不觉得却七情少六欲的裴宗之会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圣人,不过鉴于他的身份再加上天光大师,真的会袖手旁观么?

裴宗之倒是没有丝毫的迟疑:“难道要我去谏言么?”他看了她一眼,似是有些奇怪,“那要那些言官做什么?”

这样的理所当然却自有朴素的道理,天下芸芸众生自有其位,你可以说他不好,却不能说他错。

“我是说天光大师……”看着向这边走来的巡逻护卫,卫瑶卿只略略一提,便不再多言了,跟在裴宗之的身后出了宫门。

待到走远了一些,裴宗之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说着看了过来,神色倒是依旧淡漠,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卫瑶卿竟觉出了几分认真,这认真的神情大抵是只有在他认真吃饭的时候才会有。这对比之于旁人身上或许有些可笑,但之于裴宗之身上,卫瑶卿觉得,这大概就是面对大事时才有的反应。对他而言,吃饭便是一件大事。

“你是说实际寺会不会出手干预?”他道,“前朝之事是因为实际寺的国祚推衍使然,按国祚推衍,合该刘氏江山易主,实际寺是出手过,却也不过是些小事,真正打下江山的是太宗陛下,是他的一干臣子,也包括张家。”

“如今实际寺的国祚已算错了,自然不作数了……”

“所以实际寺不出手,应当顺势而为,待到局势明朗,再行推衍……”

“实际寺不干预,我自然不干预……”

“至于师尊他会不会干预是他的事……”

……

“其实就算出手干预了也未必有用。”卫瑶卿听完,叹了口气,她也不过是想问一问,禁术之所以为禁术是因为诱惑人心,多数人都无法抵挡住这样的诱惑,明宗帝会听谏言的可能性很小,但他的劝谏总要比旁人的劝谏有用的多。眼下确定裴宗之不会干预,在她看来“劝”是没用了。

她当然有私心,她的私心从一开始就很简单,她想要报仇,报张家血海深仇,与此事有关的,她一个都不想放过。巧的很,拿此事诱惑陛下的怀国公与张家的血海深仇有关,她自然要管。

“若这件事薛行书没有牵连其中,你还会不会管?”裴宗之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问她。

“我不知道。”卫瑶卿想了想道,“或许不会吧!”她心中恩怨分明,也知哓善恶,却非纯善人,天下大义与她似乎有些遥远。

“你怀道骨而生,所以张昌明想要你做张鲁道。”裴宗之和她走在一起,两边小贩的吆喝声杂乱而响亮,他的声音并不大,她却一字一句听的清清楚楚。

“是啊!”她抬头,雨后天空澄澈,日光有些刺眼便又低下了头,边走边踢着石子,举止说不上粗俗却绝对与文雅无关,她当然不是不会好好走路,不管哪一家哪一族,对嫡长女的教导总是要胜过后头的那些女孩子的,她受过最好的礼教,也能如最优秀的世族女子那般作为世族楷模,但她并不喜欢,也许终究是养野了性子。

“就算一切都没有发生,我也做不了张鲁道。”一切都没有发生的话,她会做什么?大抵是做个祖父眼中,众人眼中合格的张家大小姐,有朝一日会成为大楚第一位女子大天师。除此之外呢?除却是个女子年纪又小之外,大抵会与其他大天师看起来别无二致。或许不会行差一步,但终究是平庸的,与寻常的大天师比或许算不上平庸,但与同样身怀道骨的张鲁道比,绝对是平庸的。

“做不了……”裴宗之停了下来,看向街边不远处朝他插手,略略俯身以示施礼的年轻公子,开口了,“有人找你,我先走了。”

等到裴宗之离开之后,卫瑶卿走了过去,看着拿着折扇微微摇晃的王栩,她默然了片刻,“不冷么?”

“习惯了。”王栩也不以为意,看着她,“我就说一句话,说完就走。”

卫瑶卿心中一动,隐约猜到了他的来意,这件事就算无人说破,能猜到的也不少,她能猜到,别人难道就猜不到?长安城从来不缺聪明人,更有甚者,他们消息远比她灵通的多,或许更早知晓了。

她问:“什么话。”

“祖父让我告诉你,”王栩手中的折扇停止了摇晃。

“接下来的事,我们不管了。”

第763章 难处

数百年的门阀世族,当然有他不同于寻常人的敏锐嗅觉。这意思也不是王家一家的意思,而是崔王谢三家的意思。

不管了么?卫瑶卿看向他:“老太爷他们觉得这江山往后更有可能姓陈?”

“这个么我们不知道。”王栩边说着便转入了一旁的小巷中,他对长安城这些错综迷杂并不熟悉,是以不敢走的太深,只是转了个弯便停了下来。

不远处有几个七八岁的小童正在奔跑嬉闹着玩耍,他目光落到了那群小童身上,开口道:“黄少将军已经与陈善交过手了,第一仗,败了。”有些消息,百姓不知晓,甚至朝臣也不知晓,因为被封锁了。但他们自有拿到这等消息的渠道,世族数百年的经营自然有自己的手段。

败了啊!这个结果意外却又不意外,两位将星,一个成名已久,一个算得新进。但这一次的战场不在边关,陈善虽戍守西南多年,但当年陈王之乱是他带的兵,比起黄少将军来,他经验更足。

“此时陈善为叛军,我为大楚臣子,有些不得不为自然不消说,但有些可以不为却不能再为之。”王栩道,“总不能将人得罪狠了。”

江山可以易主,但世族不能倒,这便是崔王谢三家一贯的作风,显然,此时,他们觉得是该作壁上观了。

“陛下虽近些时日性格古怪了点,但对于百姓还算得上一个仁字,”王栩说道,看着眼前玩闹的小童,“我们不知道陈善治国如何,但看西南府,对于百姓,他也是仁慈的。”

“一旦打仗必有伤亡,士兵也是出自百姓,怎么能叫仁慈?”卫瑶卿道。

王栩笑了笑:“我知道你不喜欢陈善,但你若处在他的位置上,你会争么?”

“……会。”卫瑶卿沉默了片刻,还是吐出了一个字。

“其实你都知道,不消我来说。那个位子只有一个,争抢过程必会流血,一个想争,一个不退,此战不可避免。争论对错没有意义”他道,“只看结果输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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