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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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知道骊山昆仑镜确实可以化虚境为实, 但那应该是在昆仑镜完整完好的全盛时期, 如今最后一个镜魂还没找到,昆仑镜就能将自己带进鬼王识海, 他一时觉得纳闷,但他又想到姜离的鬼哭弦也有招魂镇鬼的作用, 许是两个法器互相干扰,才造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他是怎么也想不到, 被他牵在手中的小孩儿就是最后一个昆仑镜魂——当然,他要是知道了,咱们这个故事也就大结局了。

那年轻公子渐渐走得近了, 花园里的春色越发浓重, 围绕在他身边的女子聘聘袅袅,环肥燕瘦,莺声燕语, 娇翠欲滴。

这个摘了芍药簪在发间, 问公子好不好看,那个指使着家仆剪下海棠枝子,说要捣碎了花瓣做胭脂, 年轻公子只含着笑, 对这个美人也说好, 对那个美人也点头,他身旁还伴有几个年纪相仿的公子, 皆是锦衣华服, 仪表出众, 气度风流。

时下民风旷达,男女同游是常事,一行人谈笑风生,园中喧言笑语,热闹非凡。

“这是鬼王前世做人时候的情景,”十一担心姜离害怕,忙给他解释,“也不知是我的昆仑镜还是你的鬼哭弦,或者二者功用皆而有之,竟将咱们带到了鬼王的识海中,姜小离你别怕,等他回忆完前世今生,咱们就能从识海中出去了。”

姜离犹豫地看着十一,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自己不但看得到眼前种种景象,甚至脑中还闪过了更多的画面。

他知道此人名叫楼至,是当朝丞相家的独子,年未及弱冠,却已是探花之身,此时他金榜题名不久,名声正盛誉满京华。

这并不是来自于姜离的前世记忆,而是进入鬼王识海的一霎那,自动灌入他脑中的画面。

这种感觉很奇怪,好像他自己是一个容器,承载了鬼王半生的前世记忆,而他此刻甚至能够感受到楼至轻松愉悦的心情,这个少年正春风得意马蹄疾,他的人生一帆风顺,前程锦绣。

“呀!这牡丹真漂亮!”一个黄衣女子发出惊呼,衣袂翩跹间,已经转到了牡丹面前,她禁不住探出手——

白玉为骨金漆点面的扇子格住了女子的手腕,楼至顺手从旁摘下一朵浅黄色的兰花,语中带笑:

“卿卿今日装束甚是清雅,与这蕙兰正是相得益彰,说起来,这满园春色,也唯有这花中君子能配得起卿卿一二,我为你簪上,可好?”

夸一个女子品性高洁,远比夸她容貌艳冠群芳更能得人欢心,那叫卿卿的女子被楼至说得粉面含羞,当即忘记了要去采那一株锦绣华美灼目生辉的牡丹,微微侧了头,在众多女子羡慕的眼神中由着楼至亲自给她簪上花。

能被邀来丞相府做客的,都是有眼力的,众人看出楼至极为爱惜牡丹,不愿旁人触碰,当下也不去自讨没趣,三三两两地散开来兀自欣赏别的花种,唯有一二个同爱好牡丹的仍流连不去。

“这牡丹叶大如盖,红若烟云,如此上品花王我竟从未见过,”说话的青衣男子是楼至的好友冯焕,也是个懂花爱花之人,他盯着牡丹看得目不转睛,“楼兄,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稀世珍品?”

楼至分明的眉目间满是得意:“这是我上月陪着家母去瑤迦山进香,在路边偶然看到,让园丁移植回来的。”

冯焕讶异:“牡丹四宜四怕,富贵难养,怎能长在路边?这样罕有的品相,怕不早被人移走了!”

“此花与我有缘。”

楼至轻轻一展折扇,笑容带了点神秘,他与冯焕是至交,当下也不隐瞒,把得到这牡丹的经过细细给冯焕说了。

那日楼至陪着楼夫人进山,忽逢暴雨倾盆而至,乘坐的马车陷在山路间,他便下了车,方便车夫们推车。

那雨势极大,一簇簇的雨线瀑布一般溅落,两个人隔着雨帘都无法看清对方的脸,他却一眼就看到了路边被风雨摧折得摇摇欲坠的牡丹花。

楼至自然是极为诧异的,这样的地势里根本不宜牡丹生长,然而他生性/爱花,顾不得多想,打着伞就走了过去。

他为牡丹遮了风雨,那花王立刻敛了狼狈,不知是要向楼至致谢,还是要一展风华,转眼就亭亭玉立起来。

丞相府不乏奇花异草,楼至却从没见过这样瑰丽的牡丹,狂风暴雨中每一朵花瓣都像有生命力一般昂然怒放,花叶之上水波潋滟,如同云霞流映,馥郁的牡丹香氤氤氲氲在随着雨雾飘散开来,薰得楼至陶然欲醉。

冯焕听得啧啧称奇:

“相传武皇曾令百花冬日齐放,唯有牡丹不扰四时花序,拒不遵旨,武皇怒而下令放火焚烧洛阳牡丹,原先我只当民间传说不可信,如今看来,世人皆誉此花骨焦心刚,矢志不移,于挫折中愈见风骨,果然不负盛名!”

楼至弯下腰,伸指轻轻触了触那柔软光洁的花瓣,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觉得那花瓣似乎在指尖上瑟缩了一下,他禁不住笑了笑,话语里有些漫不经心:

“一朵花,大可不必让自己那么累,骨焦心刚……呵,这样娇贵的东西还是应该好好留在花圃里,让人好生供养着,才不辜负这倾城国色。”

“说到国色,”另一个蓝衣公子宋璟促狭地眨了眨眼,“如今这京城人人都在传,皇帝陛下有意在琼华宴上点你为驸马,那七公主貌若西子,有倾城之色,与楼兄正是才子佳丽一对璧人……”

“嘘——”冯焕比唇,往不远处的小亭里瞥了一眼,几位姑娘禁不住日晒早就坐在亭中乘凉,一边说着话一边还不时将依恋的目光往这边寻来,他似笑非笑地提醒宋璟,“你也不怕被那帮娘子军听到出来撕了你的嘴!”

“怕什么?这事早就传遍京城了,她们应该也早有耳闻吧?”宋璟满不在乎地说,“即使楼兄尚了公主,也不是不能纳妾,只是那苏卿卿心高气傲的,怕是不肯轻易相就,只怕要楼兄好一番哄劝了!”

“不过说起来,”冯焕也好奇,“楼兄你到底更中意哪一个?我怎么听说你早就应允了一品流仙阁的天涯姑娘,会替她赎身呢?”

京城中关于楼公子的风流韵事编成话本子,可以让说书先生讲三年都不重词儿,这探花郎最后究竟会将哪枝名花折回府,是许多人茶余饭后竞相争讨的话题。

楼至正专心地看着面前款款摇曳的牡丹,他手中原本拿了一把剪刀想给牡丹修剪枝叶,却横看竖看怎么都下不去手,他只觉得这牡丹一茎一叶都长得十分完美,连叶尖上滚动的露珠都比寻常花儿晶莹三分。

这牡丹生得实在是尽善尽美,连一贯眼高于顶的楼至都挑剔不出半分来。

宋璟以为他没听清,把冯焕的话又问了一遍,楼至缓缓直起腰,环视着自己的花园,忽而轻声一笑:

“你们看本公子这花园,芍药娇妍,芙蕖高雅,梅兰竹菊各有韵致,万紫千红,争妍斗艳,百花齐放才是春啊!”

冯焕和宋璟哈哈大笑:“是也是也,偌大一个园子,怎可能只栽一株花!”

楼至却在此时话锋一转,他指着自己的牡丹说:“非也非也,若得了这样的真国色,叫我舍弃群芳又有何难?”

“这牡丹确实美妙不可言,”冯焕也出神地看着牡丹花,只觉得这牡丹茎根格外挺直,无端端显出一种高高在上的矜持和贵重来,那花瓣上浅金流动,像是最醉人的眸光,这一枝牡丹却将整个园子的花团锦簇生生比了下去,他情不自禁地说,“楼兄这株牡丹充满灵性,我总觉得他像是在说话。”

楼至一怔,失笑道:“你这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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