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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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殊缓缓直起身,脑子里面先是挨了一道雷, 空白了好一会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终于能把所有离奇的事情都串起来了。

秦殊想起捡到这颗蛋后发生的一切, 一张俊脸先是慢慢红透,然后一点一点又泛起白来。

难怪这小孩莫名其妙跟他说什么走路会晃, 不方便, 秦殊太阳穴两边的青筋突突跳,所以这小流氓到底看到了什么?

还有自己那些自言自语, 在蛋壳上画的画,把这颗蛋放在肚子上孵……小家伙就这么闷不吭声的, 把他的笑话全都看光了!

最后居然还管他叫“爹!”

天知道他发现自己真的孵出了只小鸡后整个人手足无措了半个时辰才认下了这个横空出世的鸡崽子!

却原来是这个小坏蛋在逗他玩!

秦殊又羞又恼又窘迫,恼羞成怒之下他眯起眼,抿紧嘴唇,盯着面前的小孩儿, 像是盯着一只小猎物, 正在思索从哪里下口去咬。

十一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哥哥身上涌动的危险的气息,立刻恶人先告状, 他叉起腰, 仰着小脑袋, 凶巴巴地说:

“哥哥你把我按在水里,在我身上画画, 还把我给砸了……”

小家伙捂着自己的半边月亮, 扭过去理直气壮地控诉, “喏喏喏!差点把我屁股摔两瓣了哎!”

他每说一句, 秦殊的脸就青一分, 到最后他撅起小屁屁时,秦殊再也按捺不住,扬手就拍了上去。

“哎哟!”小孩一边叫一边笑,整个人往秦殊身上一扑,讨好地去亲秦殊的脸,么么么连亲了三下,软声道,“哥哥不要生气嘛,你不带我回家,蛮蛮只好自己去陪你嘛!”

秦殊被他这侬声软语喊得心都化成了一滩蜜水,哪里还端得起脸来,他低头在那水嫩嫩的小脸上用力咬了一口,佯怒道:

“这么喜欢看哥哥笑话,嗯?”

“才没有!”十一笑得小脸通红,眼睛璨如星辰,黑琉璃般晶亮的瞳孔里倒映着秦殊宠溺的眼,他抱着秦殊的脖子亲昵地蹭,“蛮蛮喜欢哥哥诶!”

“哥哥也喜欢蛮蛮,”秦殊笑了,晨曦的光芒照进室内,勾勒着他温柔俊美的侧脸,“哪怕你是一颗蛋,我也对你一见钟情。”

————

暮色降临,往日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的凤鸾宫如今却被夜色笼罩,只有昭阳殿内点着几盏微弱烛火,下人们偶有提着夜灯经过的,都是脚步匆匆,不敢往里窥探半点。

穆皇后从太子妃一路行来,深得帝王敬重,谁知须臾之间,就被发落至此,阖宫上下都不明白为何皇帝忽然大发雷霆,禁足了太子,并立即下令褫夺皇后凤印。

承恩侯在同天被打入天牢,三司协同调查承恩侯私/通叛王泄露军情一案,朝野大哗。

就在大家以为穆皇后一系即将樯倾楫摧大厦倾覆,皇帝却又频频重用靖王,地震的预言和国师的谶语渐渐流入市井,一时关于靖王可能会被立储的传言甚嚣尘上,只要靖王不倒,靖王的母族当然也能保全。

承恩侯一党于是挟着靖王声威上下奔走,一桩人证物证确凿的案件竟隐隐有翻供的趋势,毕竟靖王如果要做太子,皇帝总不能先抄了他的母族。

地震那日凤鸾宫中倒塌了几株海棠树,至今都无人打理,秦殊踩过一地的残枝碎叶,跨过昭阳殿门槛时,低头看了眼脚下无数碎裂的瓷器,他在门口站定,眸光淡淡看向坐在主位上的女人。

皇后依然穿着威仪端正的朝服,即使在这个时候,这个女人的脊背依然笔直,如果不是她眉目间的憔悴印染得太过深刻,秦殊几乎看不出她和平日有什么两样。

“听说母后想要见儿臣,”秦殊的声音不疾不徐,平静无澜,“不知母后有何吩咐?”

皇后幽深的眼眸晦暗不明,嗓音嘶哑:“你终于得偿所愿了。”

秦殊眸光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居然带了淡淡笑意:“托母后洪福。”

皇后抬手指了指座下空位,秦殊摇头:

“儿臣习惯了站着回话,母后有话直说。”

皇后轻轻扯起嘴角,低声一叹:“你果然是恨透了我。”

秦殊并不辩驳,也轻笑着说:

“母后心中从未有爱,又岂会在乎恨?”

皇后的眼皮像是被人拿针狠狠戳刺了一下,她神情复杂,不知道是在解释还是在剖白:

“有些路,一旦踏上去,就需要牺牲许多的人和感情……”

“当年的事,本宫也是别无选择……”

“你和冕儿一母双生,从落地那一刻就确定了继位无望,本宫因为生你们两个伤了根本,之后十多年再无所出,皇上那时想立宁王为太子……说是两宫皇后并立,可谁不知道母凭子贵,沈贵妃母家和承恩侯府势同水火,一旦他日宁王登基……殊儿,我也要保全承恩侯府……”

“母后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秦殊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你不过是要独享皇后尊荣,来日更独享太后富贵,您和沈贵妃斗了半辈子,父皇敬重你,但更宠爱她,您便在其他事情上,处处要强她一等,哪里容得她在位分上与你平起平坐?更何况,若是他日宁王登基,沈贵妃这个圣母皇太后就彻底将你踩了下去,一切不过是为你自己的私心,亲生骨肉尚能弃之不顾,又何况承恩侯府……”

“秦殊!”皇后像是被狠狠打了一记闷棍,形容登时狼狈无比,她厉声呵斥,“这是你该跟母后说的话吗?”

秦殊只是定定看着她。

皇后的眼神飘忽,心虚地移了开去。

大殿内沉默了许久,直到一只火烛烧到尽头,烛心“啪”得掉在灯盏上,秦殊才缓缓开口:

“母后叫儿臣来,是想要儿臣保下四弟吗?”

皇后一怔,目光甚至有些迷茫,仿佛不知道秦殊为什么会突然提及秦冕。

秦殊不可遏制地笑了,他先是低低地笑,然后笑声越来越大,在空旷的昭阳殿中竟是荡起层层回音,让皇后听得心惊胆战:

“殊儿你……”

“母后啊,”秦殊好容易止住了笑,昏黄烛火映在他面具后的瞳孔里,点点簇簇,明明灭灭,“儿臣是个不孝的,这八年给你添了不少堵,可老四对你向来千依百顺……罢了,既不是为四弟,那母后召唤儿臣定是为了让儿臣争储了。”

秦殊说着说着又笑了,“我一个毁了面容,终生与面具为伍的人,母后觉得我凭什么再去争储呢?”

皇后的眼中终于亮起异样的神采,仿佛她就一直在等着秦殊这句话:“本宫叫你来正是为此,想来皇上也是因此迟迟不能立你为储,但其实这并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秦殊勾起唇角,眼神幽凉,深晦如海:“儿臣洗耳恭听。”

皇后迫不及待地高声唤:“棠梨!”

大宫女棠梨从外面走进来,在秦殊脚边跪下:

“殿下,奴婢母族是苗疆巫祝,族中有一秘术,可以将两个人的面容交换,无痛无痕,殿下和太子殿下本就是双生……”

“你要将本王与太子的脸交换?”秦殊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看向皇后,不由得又笑了,“那之后,我到底是秦殊,还是秦冕?”

皇后急急道:“你自然还是秦殊,只要对外宣称有神医治好了你的脸,以后冕儿别在人前出现,谁也不会知道……”

“哈哈哈哈——”

秦殊再次仰头大笑,这一次竟是怎么都止不住了,他笑得眼眶里涌起一阵阵的潮热,笑得皇后的脸色越来越白,最后竟是坐立不住:“殊儿,你这是……”

秦殊敛起笑容,对着棠梨说道:“你先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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