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能为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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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奇瑞的面包车在派出所门口前停了下来,车子很新,还没挂牌照,停稳后车上走下一个人,正蹲在门口吃面的一个警察见到他站了起来,朝对方招呼:“老鲁,买新车了啊!”

老鲁剃着一个光头,深色的皮肤让他的脑袋远远看去像极了一颗卤蛋,他挠着头皮走进轻车熟路地给那警察递了一支烟:“哟,吴警官,这不老爷子赔偿款下来了吗,今天正好顺路,拿一下收条。”

“收条啊,我记得给你放起来了。”吴警官一手端着面碗一手捻着烟,带着老鲁往里走。

这个点派出所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在办理临时身份证,吴警官带着老鲁上了二楼,朝里面有办公室喊了一嗓子:“小秦啊!抽屉里有一个折起来的收条,拿过来。”

老鲁有点好奇地往里看了一眼,他在这巴掌大的县城里生活了四十多年,派出所里的人都摸得清清楚楚,还真没听说过有哪个姓秦的警察。

不消片刻里面便走出来一个人,老鲁一看清就忍不住嚯了一声。

走出来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长着一副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样貌,老鲁在他那存储量不超两百个四字成语的脑袋里颇为费劲地扒拉出一个合适的词:气宇轩昂。

被他淡淡地扫了一眼后,老鲁一身的老油条劲儿都收了点,客客气气地接过收条,还难得地说了句谢谢。

“不用谢。”对方一点头,转身进了屋。

出来后,老鲁好奇地问吴警官:“刚刚那个小伙子是谁?没见过啊。”

“上周才调回来的,没上过警校,家里北京的,有权有势,一时半会儿塞不进北京的警察局,就塞我们这儿了,据说三年之后就能转正了。”吴警官说。

“哟呵,怪不得,原来是位大少爷啊,又高又帅的,你们局里的姑娘们都疯了吧?”

“疯个屁,”吴警官压低了声音,一手比划了一个圈,一手比着食指往里戳,“是这个!”

“哟!”老鲁吓了一跳,“看不出来啊!”

“我当时也没看出来,没想到同性恋还有这一款的,”警察接着说,“结果私下里聚餐的时候,刘局开玩笑要给他介绍对象,他直接就说—‘我喜欢男生’,嗬,噎得刘局都没吃下几口饭。”

老鲁对同性恋没啥兴趣,哈哈乐了两声就不放在心上了,他突然想起点什么,问道:“刚刚停车的时候我就发现你们今天门口挺空啊,警车呢?”

“刚刚接到报警了,说有初中生打架斗殴,都见血了,就出了警......哟,回来了。”

两辆循环亮着红蓝闪烁灯的警车远远地开了过来,上面下来两三个警察和几个十几岁的男孩,吴警官拍了拍老鲁的肩膀:“忙去了啊。”说完就指着其中一个男孩走了过去:“又是你!天天打架!给我过来!”

老鲁看热闹地瞅了一眼,等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了所里消失在视野中,他才一耸肩,钻进自己崭新的面包车,绝尘而去。

秦救正整理着档案,刚刚才过来的吴警官又折了回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在这个还没完全张开的年纪,少年就已经有了一张惹眼风流的脸,只是太过吊儿郎当,被吴警官揪着衣服双手还懒懒地插在兜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老子很拽,屡教不改”的气息。

“站好!”吴警官一提少年的领子,才勉强让他站直了些。

吴警官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少年,走到秦救身边低语:“这小子老顾客了,我们前前后后训了不知道多少次,就是油盐不进,你比较年轻,和他聊聊。”

秦救点了点头,吴警官威胁性地指了指少年,才走了出去。

门关上后,少年一耸肩,走到秦救的桌前一拖椅子坐了下来,上上下下打量了秦救一下,露出一个新奇的笑容,一双凤眼的眼角跟着上扬了起来,用港剧腔调说:“眼生啊,sir。”

“姓名。”秦救低下头翻开档案本。

少年往椅背上一靠:“乔惑。”

“年龄。”

“十五。”

“家庭住址。”

“四海小区。”

“联系方式......”

“哎呀sir,你往前翻一翻,我已经说了快十次了。”

秦救抬起头看着他:“例行公事。”

乔惑哼笑了一声,拿起了桌上的记号笔:“你叫什么?”

“秦救。”

“哦~”乔惑挑眉一笑,黑色的记号笔在手指间流畅地转着,“亲舅啊。”

秦救愣了愣,突然笑了起来。

乔惑歪了歪头,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秦救想,那个人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估计也是这样一幅欠揍的嘴脸吧。

乔惑年纪不大,犯的事儿倒是不少,他翻了下他以前的档案,近一年内几乎每个月都来这儿接受一次批评教育,最严重的一次是这小子十四岁的时候直接拿刀给同学扎进了医院里,索性伤口不深,对方家长拿了赔偿后也没多追究,换任何一个法律意识强一点的父母都能给他押牢里蹲个两年。

秦救把档案袋合上叹了口气:“你知道超过十四岁就要负刑事责任了吗?”

乔惑抖着二郎腿点点头:“知道啊。”

“那你知道你这样容易留案底吗?”

“也知道啊。”

“你这是自暴自弃的意思了?”

乔惑停下抖着的腿,用无奈的目光看着秦救道:“秦哥,说教对我没用,您也甭费力气了,每次一群人苦口婆心地念叨,我都替他们累,我就一混蛋,这辈子就这样了。”乔惑轻轻地拍了下掌,再一耸肩摊开手。

秦救轻笑了一声。

“都不安慰我一下啊。”乔惑把胳膊肘放在桌面上,撑着脸道。

“安慰你有用吗,你自己都这么想了,”秦救把袋子捆好放进抽屉里,“而且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觉得自己一生就这么看到头了。”

乔惑意外地抬起头:“然后呢?”

“然后我遇上一个人,再然后我就被赶出家门了。”秦救非常简洁地概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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