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珠玉_94(1 / 2)
声未歇,泪先落。滴在御书房的地面,一滴一滴,仿佛滴在景元帝心上……
从宫中出来,贾珠往吏部办了手续,顺道见了一回孝华。彼时恰逢钦思亦在吏部,三人说笑,期间贾珠强装笑靥,倒令其余二人劝慰之言难以开口。孝华知晓贾珠求去之意,虽未多言,仍是长叹一回。此时的钦思当真是人居高位、意气风发,贾珠连唤了几声“谭大人”,将个钦思乐得心花怒放。贾珠随后方打趣一句道:“谭大人当真乃陛下嬖臣,陛下未嫌谭大人形象不雅,有损国威,封大人为二品大员,当真是皇恩浩荡了~”
钦思闻言,叹了回气,对曰:“哎弟何尝不知面上之伤不雅,然好歹陛下尚未介意,道是此乃武人荣耀,弟又待如何~”说罢尚且佯装出无奈之状。
贾珠听罢笑道:“真真因了谭兄那张嘴,陛下方赏你散秩大臣罢。”
此话一出,三人方大笑一回。
又说了一阵闲话,待出了衙门,三人往汇星楼聚了一回。
吃罢饭,贾珠方别了孝华钦思,又往了几处亲戚家拜访探望一番。三日后,贾珠出京南下,回籍奔丧。
另一边,梁思问从贾芸处打听到贾氏族人原籍所在,虽欲前往寻觅一回贾珠,然正逢手边有了别事,一耽搁之下,便又去了二三年。待他终于事了,赶往金陵之时,只见贾氏原籍经过多年经营,已是颇为可观。然梁思问却未能见到贾珠之面,闻贾家之人告知,贾珠待三载丁忧过后,便辞了众亲,独自领着两名家人,外出远游。
梁思问闻知,只得悻悻而归。过段时日,便会前往贾氏原籍一探,却因与贾珠之间,总缺了缘分,遂始终不曾遇上。有道是:
“月有圆与缺,人有离和散。
天道轮回转,离合总因缘。”
☆、第八十五回 不破不立凤凰涅槃(一)
?又一年的九月初九,北静王府新出了一种赏菊之法。水溶命府中家人将自己新近购置的名菊摆成各式形态的盆景,檐下、廊上,曲槛之间,皆是各色各式的秋菊。又命人于府中各处悬了纱灯,待夜幕降临,于灯下赏菊,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水溶自己玩赏一回,又觉独自一人,无甚趣味,方命丫鬟将王妃请来,夫妻二人一道赏菊。
却说水溶素喜邀来一干名士于府中集会饮宴,清谈唱和,倒也绝少独自一人享乐抑或惟他夫妻二人,何况是这般佳节,府中更是不得清闲。遂像今日这般状况,倒也少见。而王妃闻请,倒也整装收拾一回,随后姗姗而来。
水溶见王妃到来,起身笑面相迎。王妃笑启樱唇,率先开口道:“王爷今日好兴致,竟邀臣妾一道赏菊。”
水溶道:“重阳本为登高怀亲之日,与王妃一道,岂不正是应景?”
王妃道:“素昔这般时节,府里莫不是高朋满座,一道做了清谈盛会,何以今日王爷未曾邀了诸名士前来?若是如此,臣妾大抵尚能附庸风雅,捎带着一并请了诸少奶奶前来,也充个风雅诗会。可知咱京里,有那些个闺阁才女,竟不亚于了男儿,诸如京师第一美人的侯二奶奶、林大才子的妹子孙少奶奶、岳大状元的夫人、卫公子的夫人并了南安郡主炎丫头并她嫂子南安王妃,在闺阁中人之间,都是赫赫有名的。”
水溶闻言颔首道:“不错,这些才女,便连本王亦曾耳闻。王妃此言甚是,如今看来,倒是本王误了王妃之事。”
王妃笑曰:“王爷哪里话,此番臣妾不过将心中之意禀告王爷,若是能得王爷首肯,臣妾便依意行之。择日请了诸位奶奶姑娘前来王府做个风流雅会,日后臣妾也做成个‘静王府花月纪事’,岂非雅事一桩?”
水溶闻言很是赞赏,然闻及王妃提起多年前的“静王府花月纪事”,正是这九月九重阳之日的盛会,登时感慨万千,顿生物是人非之感。忆起载于那本《花月纪事》中的七位王孙贵胄,如今却皆已各奔天涯。遂叹了口气,说道:“实不相瞒,这般重阳,竟是少有,昔日诸友皆不在京城,遂本王便是欲请诸友集会,亦是无法。五王爷自点了封疆大吏,出任山西,至今未尝回京;便连子卿这一从未外任之人,今年亦点了巡按御史,出京巡查;珣玉鸿仪这兄弟俩则一个南下任了学政,一个西进点了知县;其余钦思出京,永无归日;文清病逝。当年《花月纪事》上的七人,去的去,出京的出京,便连南安王爷亦常驻海疆,未曾归来,如今便惟剩本王尚在京里,难免添了这许多寂寥之感……”
这话说得伤感,王妃一时之间亦不知如何宽慰,夫妻二人相顾无言。过了半晌,王妃方强笑劝慰道:“尽管如此,此重阳佳节,本为亲友欢聚之日,此番便是难以访亲伴友,尚有臣妾伴于王爷身畔。”
水溶闻言,回过神来,笑曰:“此言甚是,此良辰美景,亦不可尽负。本王专程请王妃前来,亦是为一道灯下赏菊。”
言毕,夫妻二人立起身,一道逛园不提。
此番先说煦玉。却说煦玉自京城带病起身,一路南下,匆匆走了两月,方才到达广州。兼了煦玉自小长于北地,对了南边气候水土难以适应,彼时还未上任,便已是大病。幸而罗浮山亦在广东省内,则谨虑及煦玉身体,连夜赶往罗浮山冲虚观,将师兄忘嗔请到广州学署,替煦玉诊治。却说这世上还有谁较应麟,更为通晓岐黄之术,此人自是忘嗔。忘嗔与则谨皆属冲虚观门下,冲虚观自古便以炼丹制药为长,祖师葛洪曾纂《抱朴子》一部,内篇记录其神仙吐纳并符箓炼丹之术。传至忘嗔一代,忘嗔习其符箓炼丹卜筮之术,深得其精髓。与了应麟的医术药理相较,可谓是同源异流。
此番煦玉自抵达广州学署,便忧心当地科考诸事,尚欲强撑着按临升堂。然挨不过则谨携了忘嗔一道前来,从旁苦劝;执扇更是跪在地上磕头不迭,恳请煦玉此番千万以自个儿身子为重,这等按临的仪式之类,回回都有,当不必事事躬亲。又道是煦玉若是未尝将养妥当了,待到科考之时,只怕难以支撑。兼了贾珠自闻知煦玉待自己任职川省后亦是派了学差,登时心急如焚,遂每日皆写一封信,专程令了剪纸当了送信之职,每回送去数十封,骑马往来四川广东两地,途中马亦不知跑死多少。遂此番煦玉自是时常收到贾珠来信,只如贾珠伴于身侧,亲自敦促一般。遂煦玉只得从了众人之意,于学署中闭门将养了半月。
期间忘嗔以祖师爷所传饵丹砂法,丹砂和着苦酒三升并了淳漆二升,以微火煎熬,制了丸药,此药能治愈百病,强筋健骨,令煦玉照方服用,连着服了半月。此番倒将煦玉的一口气吊着,未曾就此衰弱下去。兼了贾珠写信敦促,惟令煦玉保重自己,以待来日二人回京重逢,遂煦玉自是不敢怠慢了。此番他二人虽两厢分离,然煦玉将贾珠离京之时所题写的撰扇携了在身,其上是托了孝华,于“Love Forever”之后,亲笔译了四字——吾爱永恒。煦玉虽尽尝分离之苦,愁肠百结,好歹有了贾珠这一笔墨剖白其心,方强撑着聊以度日,捱过了身在广东之日,得以归京。
此番煦玉如何于广东一省兢兢业业料理任内诸事,自是不消赘述。只说彼时应麟于江宁重病在榻,邵筠遂寄了急信南下求助,因周遭可使唤的家人长随之类走的走、逃的逃,邵筠亦不可离了。只得出了银子,托了驿站官吏,将信送往广州学署。不料那官吏正惹上一起纠纷,被临时蠲了职位,他的信件亦只得一并交与接手之人。这般交接一回,便将邵筠这封私信遗落了。遂邵筠等了这一两月,不见回信,亦不见一个半个人来。往了驿站询问,方知驿官换了人,询问自己的信件,总说是递了的,邵筠见状,亦是无法。
之后应麟仙逝,幸亏遇着孝华,方将丧葬诸事帮衬着料理妥当,又责令江宁知府,将那李发缉捕,财产追回。此番待停灵妥当,孝华方于江宁送出应麟的讣闻。煦玉贾珠先后收到,此番惟知应麟病殁并孝华于钟山之上修建祠堂之事,其余波折磨蝎则一概不知。孝华信中倒令他二人安心,只道是江宁一切有他料理。则谨闻知,当即辞别煦玉,北上赶往江宁,寻到邵筠。邵筠将应麟财物并留下之信交与则谨,道是应麟不令则谨守丧,待将自己下葬后,方回罗浮山。则谨不从,同邵筠一道于报恩寺中守灵。
此番则谨于报恩寺中守灵之时,某一日,入夜睡下。睡至半夜,方入了梦。梦中只见自己只身前往极东的海域,海域之上悬着一座空城,名蓬莱国。国中四季如春、繁花似锦。则谨于城中独自行了许久,待行至全城最高处,方见那大殿中央立着一青年,长身而立,风度超然,正是年轻之时的应麟。见则谨到来,方对则谨笑曰:“谨儿,你来了。”
则谨见状大喜,忙不迭上前招呼,询问应麟如何在此。原来应麟正是东方氐宿所化,此番下界乃是为渡劫。氐宿命途多舛、亲缘寡淡,遂他此世命中注定诸多磨难。如今终是渡此劫数,飞升成仙。则谨闻言,虽不明缘故,仍是满心欢喜。之后应麟吩咐,他于此处等候则谨归来,待则谨寿终正寝,自会飞升来到这极东的蓬莱国,他二人自此长相厮守。
待从蓬莱国出来,则谨只见眼前一片白光,勉力睁眼,方知原是大梦一场。然梦中既知应麟升仙,心下方有欣慰之感,只道是应麟尝尽人世沧桑,最终得此归宿,便也不枉此生了。
待停灵四十九日,则谨方与邵筠一道,扶灵回应麟故乡,往祖坟里下了葬。随后则谨亦不回罗浮山,便与邵筠一道,于应麟祖宅的老屋中住下,守了三载的丧。三载之后,收到忘嗔来信,催促了几回,方一道起身回了冲虚观。此乃后话。
☆、第八十五回 不破不立凤凰涅槃(二)
?另一边,且说贾珠。却说贾珠所任之邛州大邑县,乃是远近闻名的狼虎之乡。土豪是虎,蠹役是狼。此县周遭大山耸立,内外往来不便。此地刁民便也仗着山高路远,督抚管辖不到之故,横行乡里。该地有一名赵宣的武举,家中是有名的土豪,赵宣捐了个守备之职,手下养了一干打手贼盗,专管打劫乡间。那有钱有条件的,自是举家搬出该地,然若是搬得近了些,在临近之县,也脱不得那赵宣一干人的掌控。便是临出此县,亦少不得受那干人等压榨一回。这干人倚仗人多势众,手中又有权力,把持衙门,包揽诉讼,此县数任知县对此不闻不问,不敢办他,是个出名的苦缺知县。
赴任途中,贾珠不禁忆起自己幼年与煦玉一道跟从应麟习学之时,最喜赖着应麟令其讲述从前外任知县的经历,倒将之当成了奇闻异事来听。彼时何曾料到此乃先兆,自己日后竟会重踏覆辙,亲临其境,与了彼时的应麟一般做了这等苦缺知县。可知人世间当真事事皆有因缘。
此番贾珠进入川省之后,事先访得此状,闻知当地百姓深受其害,叫苦不迭。刚入了大邑县地界,便有那一伙儿地痞贼盗将贾珠座轿围了个严严实实,个个手中亮着家伙,欲对新任知县做那下马威。轿中贾珠命轿夫停轿,随后掀开轿帘,填填然从轿中现身。只见那为首的赵宣正趾高气昂地立于该处,睥睨着贾珠。
贾珠见状,亦不呵斥,冷笑一声,随即冷不丁从身旁润笔手中拔出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刺向那赵宣。那赵宣如何料到此状,已被贾珠骇得呆若木鸡,亦不知躲闪,徒然目视着那剑尖便要灌喉刺入。不料却见长剑在最后关头停下,离自己表皮惟有不到一寸远的地方。
那赵宣见剑已停下,方才回过神来,双腿一软,当即往地上跌去,幸而身后之人搀扶一把,方没有跌下交去。
只听贾珠冷笑道句:“来而不往非礼也。赵守备此番可是欲与下官比试?下官随时奉陪。”言毕方从润笔手中接过剑鞘,回剑入鞘。
那赵宣见剑柄剑鞘之上皆雕着麒麟,方知此剑不凡。彼时方觉冷汗湿了额头,呵呵讪笑两声,对曰:“下官是专程领人前来恭迎贾大人上任的,并非是为比武。”说着又对身后跟班招手,那跟班随即呈一锦盒,打开一看,正是一百两纹银。贾珠亦不做作推却,将锦盒收下,将其中银两尽皆赏与跟来的衙门的县丞、主簿、书办、差役、皂隶等人。可知与了众人甜头,今后支使起来亦是便利顺手些许,自己倒是毫厘未取。
却说赵宣此举,正是为试探贾珠。此番见罢此状,心下纳闷。话说自古求取乌纱之人,何人不是为财而来?这一百两纹银,虽不算多,亦不为少,好歹还值二百五十吊钱呢。如今这贾珠虽收了财,却尽皆赏了下人。不欲从此捞得银子,又不畏自己这干武人的势力,可谓是如今是软硬不吃,却是如何是好?
未尝待那赵宣寻思明白,便闻贾珠说道:“赵守备的大名,下官早已如雷贯耳。只恐此番下官初来乍到,不懂此地的规矩曲直,有‘冒犯’守备之处,还望海涵。”
赵宣闻言,心下咯噔一声,只道是看来这贾珠有些硬气,不同于往常的县令,遂面上装得倒还客气,回道:“贾大人何出此言?小弟乃此地之‘主’,贾大人初来乍到,此来正可为贾大人尽了地主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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