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明柳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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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城持续了一天两夜,毕竟是大明国都,皇帝称病罢朝或许不算什么(每年都有),拦着不让大家出门买菜就很能说明问题了,一天两夜已经是极限,再拖下去必然会引起朝野震动乃至周边各国的警觉,届时局面将彻底变得不可控制。

事后回想那段时间,李持盈只能用‘兵荒马乱’四个字形容。

各家各户门窗紧闭,街道上不时传来如鼓的马蹄声,间杂以犬吠鸡鸣、孩童啼哭,一向车马如龙、繁华热闹的章台馆附近冷清得能清楚听到人们低声私语,尽管没跟晖哥儿提起,其实她的心底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江寄水会收留他们。

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又不要他冒险做什么,替他们收拾一间空屋子,准备几餐茶饭,最多再请一个粗通医术的婆子就行了。更微妙的是这人情不是算在江家头上,而是算在他江十二郎头上的,不论晖哥儿将来前程如何,结个善缘总不是坏事。

一如她所料,很快江少爷匆匆赶来,他穿着洋人的那种印度棉衬衣,头发松松束在脑后,大约是刚被人从睡梦中抓出来,还有点睡眼惺忪,肩上搭着一件炭灰色的毛呢外套:“……这里住着的大都是姑娘,因此只有几个精通妇科的女医常驻,要寻外科大夫只怕困难。”

话音落下,一位女医者剪开她的裙子检查伤口,袁虎和江寄水立刻背过身去。

“创口附近给子弹燎焦了,不清理干净只怕要化脓。”说着就让人准备盐水和纱布,“清创多少会有点疼,姑娘忍着点。”

朱持晖焦躁不已,忍不住插嘴道:“不能用麻沸散吗?再不济也该用点子洋人的药。”

袁虎一早领教过这位小爷的脾气,闻言低头咳嗽了一声:“二爷稍安勿躁,这事咱们不懂,还是遵从大夫吩咐的好。”

经过一夜奔波,他们仨活像是叁个丐帮弟子,一个赛一个的形容狼狈。长这么大晖哥儿从没仪容不整到如此地步,他再顽皮,头发乱了、衣服皱了,立刻就有人侍候着重新更衣,哪里像现在,头发乱七八糟,衣裳破破烂烂,鞋子还掉了一只,与人家少爷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打扮一对比,反衬得他倒像是不懂礼数的暴发户。

朱持晖憋着嘴不再说话,肚子偏偏不争气地叫唤起来——本来席上没吃多少东西(他看不上外头厨子的手艺,嫌不好吃),加上一夜奔命,此时又猛地放松了心神,困倦饥饿感瞬间袭来。

江寄水又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愣头青,立即微笑着主动提议说:“我已命人备了热水,两位如不嫌弃,先移步去厢房洗个澡、用些便饭吧。这里别的不敢说,空屋子还是有几间的。”

二爷面露犹豫,他确实累了,但放心不下李持盈,两人无声对了个眼神,见她点了头方道:“那就叨扰了。”

人走出去老远李持盈仍沉浸在‘这小子总算还懂点道理,当着外人知道讲礼貌’的喜悦之中,下一秒女医用沸水煮过晾干的纱布和酒精棉球、淡盐水替她清创,惨叫声响彻整间上房。

不知道是不是好日子过久了,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忍不了疼,压根儿没到关公刮骨疗毒的程度,动静却丝毫不比刮骨疗毒小。好容易处理完伤口,人家大夫累出了一身大汗:“姑娘现在不能泡澡,我使个丫头来给姑娘擦擦身子吧,明儿还得换药呢。”

她入睡前见到的最后的景象就是一个十二叁岁的小丫鬟垂头替她擦身,热水里和着香料和肥皂,擦过几遍后毛孔都张开了。

“妈妈……”

第一次出任务受伤时妈妈也是这样替她擦背的,一边擦一边数落她:“吊着个石膏胳膊,难看死了。”

她主动把头发都拨到一边,趴在枕头上没皮没脸地嘻笑说:“明天给我炖个鸽子汤呗,我都好久没吃肉了。”

然后画面一转,突然跳到了她的葬礼,她看到爸爸妈妈都在哭,这可奇了怪了,一向严肃又威武的老爸居然不停地把眼镜从脸上取下来,颤抖着嘴唇揽着老婆的肩膀说:“好了,好了,囡囡在天上看到了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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