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我们的名字是夜晚海浪闪耀的光,不留痕跡的就消逝了(一)(2 / 2)
「我知道大家很想知道为什么家里会出现污染的问题,但我建议不要轻举妄动。」
「我们本来就不是擅长战斗的灵物——人类里的那群清理灵物的坏人根本不是我们可以应付的。」
「处理掉污染的问题就好了,至于报仇——那只会招来毁灭。」
「不是每一个人类群体都会愿意像sami一样和我们融洽相处,最后sami不也是被同样身为人类的那些外来者给毁灭了?人类⋯⋯不宜对抗。」
可以和人类友好相处,当然前提是对方也愿意接纳「妖怪」⋯⋯可惜现在是人类的世道,能相处的人少之又少,但也不是没有。
裴辉在几十年前自愿离开部落去人类世界看看,可当他以人类的身分唸到所谓的大学时,部落就传来了消息。
『树木在枯萎、洪水冲走了乌鲁绕家的孩子、大雨下太长我们找不到穀子⋯⋯』
『都是非sami的人类害的,自从他们来了山林都被污染了——』
那时收到的讯息是这样说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一时没有控制好情绪,然后——
『你——』
有人看到了他作为「妖怪」的一部分本体了。
怎么办?他想,一时间竟然萌生出了杀人灭口的心思,但转瞬又被强压下去。
『——喂喂喂!你赶紧停下你的妖力啊——到时候会被那群疯子追杀的!』名为柳芊松的同学惊叫道,压低的嘶哑声音把他的神绪扯了回来,回过神的裴辉这才连忙把情不自禁冒出来的羽毛收了回去。
『哎呦我的妈呀——你身为妖怪倒是有点警戒心啊!被驱妖士那群疯子盯上绝对会死的好吗⋯⋯』
不知为何知晓妖怪存在的同学碎碎念道,又叮嘱了几句人又飘走了,徒留他一隻妖愣愣的没反应过来。
也是那时裴辉才知道,原来也是有人类会关心「妖怪」的,但只是少部分而已。
裴辉不敢赌——他不敢赌如果部落真的对人类发动了攻击,来处理的驱妖士究竟是不是当中的「怪胎」。
机率太小了,他⋯⋯不能赌。
「唉——?」
正在爬上坡的港恩忽然停下脚步。
颯——颯——
疾风吹过,男孩以一种特别缓慢的速度回头,一下一下的很像裴辉在人类世界的机器人,僵硬、不具有灵魂似的。
「⋯⋯怎么了?」
一股凉意忽然窜上了心头。
裴辉也跟着停下来,他瞪大眼睛瞪着港恩,手莫名的开始颤抖,嘴唇微微张开。
他是在把资料都调查完后才像大学请假赶回部落的,他需要阻止族人做出傻事——不然除非自然恢復原样,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脑袋空空做事不会思考利弊」、单纯得愚蠢的族人绝对会实行报仇的——
「⋯⋯我们,已经、已经做了。」
港恩的嘴唇一闔一张,气若游丝的声音在风的传递下直直刺进耳朵。
「昨天晚上枯萎的树忽然恢復了、雨也不下了,所、所以⋯⋯」
「有人提议说,要抓一个坏人来审讯⋯⋯」
「长老也答应了。」
「所以、所以乌鲁绕大叔就去袭击了一个也有妖力的坏人,但那个坏人溜走了⋯⋯」
「现在大叔还在追踪——」
不等港恩说完,一个身影就从身边窜了过去,擦起的风声刺痛了港恩的耳朵,还有激起的锋刃差一点就擦伤了港恩微胖的脸蛋,弄疼了他的神经。
「⋯⋯裴辉?」
回过神。港恩轻轻叫唤,但定睛一看——
原本还在上坡下方的裴辉,消失了。
咻——
灰黄的翅膀振翅窜上了上坡,掀起的风扬起尘土,也将树干上的茵茵绿叶吹的「啪啪啪」作响,更有几片绿叶甚至软弱无力的飘了下来,但现在裴辉也管不上那么多了。
不不不不不——
裴辉扇着背后的翅膀穿过一颗一颗又一颗的树木,他管不上累不累、身上有没有被划伤、绿叶摧残的如何,现在他满脑子只有——
他的家,他的出生地,供养他长大的部落——要遭了。
被人类屠杀的「妖怪」最后的下场是如何?他不敢回想,眼前似乎只有大片大片的血红、耳边尽是不绝于耳的哀鸣声,那一瞬间冰冷袭上心头,他的心凉颼颼的,彷彿随时都有可能被冻结住一般。
连强大的豹妖都会被残忍的杀害了——那他们呢?
几百年没有动过手的绣眼画眉灵物,是要如何去抵抗驱妖士——
不行、绝对不行——
他开始喘气、气息开始不受控制的变的紊乱,可他不能停,翅膀已经开始软弱无力了,但裴辉知道他必须撑住。
很久以前sami教会了他们部落是一个核心,只有在部落里打架都是家人,他的家、他的亲戚朋友们——
裴辉咬了咬牙,差点直面撞上一颗树,但他即时一侧身,翅膀在原地拍了好几下这才成功杀住车,然后随着几根羽毛的掉落又想着部落的方向继续在山林里飞速前行。
——他应该早点回来的。
他早该知道如果族人们知道污染恢復后会记恨上人类并实行报復,他早该——
不、其实他也预料不到污染会突然消失不见,为什么?这超出了裴辉的认知范围,可思考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逝,很快他又直接拋之于脑后。
——感觉到了。
前面有族人,还活着、但——
那一剎那裴辉忽然爆发了全身的力气,翅膀扇动的力道大到足以掀倒一棵巨木了,他向前飞速飞去,在不久后终于看见了前方的一抹光——
裴辉衝出了鬱茵树林,堪堪在一片空地衝了一小段距离才停下,然后突然全身一软差点倒下去,但被他强硬的撑住了,勉强落在了空地上,灰黄的翅膀无力垂下,拖在地面上。
「——哦?」
轻柔声音传来的同时,裴辉——看到了。
数名族人趴在空地上,风吹过只吹起他们的衣物,但趴着的族人却一动也不动,彷彿去了另一个世界一样的寧静。
不——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他瞪大了眼想在看清些,但下一秒一个身影瞬间挡住了一切。
然后,他的视线里只剩一柄绘着花的水墨画且边角泛黄的油纸伞,和破旧道袍的一角。
「又来了一个?」
音落,墨水吞没了一切。
——『从未出世的异族不懂人类。』
——『他们说有仇必报,报完即可,他们只是想讨回一个公道,因为一切都是人类造成的。』
——『可惜大多人类只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但愿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命运无常啊。
他看见了一齣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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