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清欢 第179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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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祐元年,当今官家赵煦刚刚即位,祖母宣仁高太后临朝,旧党臣子纷纷受诏回京。苏辙与兄长苏轼,得以相聚开封、同朝为臣。当时兄弟二人的宅子都买在开封城西,退朝后,苏辙常去苏轼府中,或与兄长烹茶闲谈,或教授子侄文章与书法。

因而,苏辙对苏迨的笔迹十分熟悉。

苏迨在纸上只有寥寥数语,证明邵清与姚欢乃有事禀报的可信之人。

苏辙抬起双眼,看向邵、姚二人。

邵清幽声道:“请苏公移步晚辈房中叙话。”

……

这个绍圣四年的春天,蛰伏在帝国朝堂中下层的政治动物们,仰望顶层的汹涌风波时,充满了不遑暇食的激动。

自穿上官袍、戴上乌纱帽,还从未见过这般板荡起伏的好戏。

众人原本都以为,朝廷要追废宣仁太后,杀二苏,不想刚毁了上清宫里苏轼所写的碑文,就发生了星变。

官家于是,只将死了十几年的老宰相王珪,以当初阴谋废立为由,追贬为一介参军。

章惇不肯就此罢休,硬拖着蔡卞,拟好废宣仁的诏书,力劝官家签发。官家当日将未盖帝印的诏书带回福宁宫,正犹豫不决时,已在隆佑宫就寝的向太后听闻消息,披头散发地连夜赶来,大哭着阻止赵煦莫做下这样大逆不道的举动。

翌日,官家上朝前,亲手将章、蔡二人所呈的诏书烧了。

章惇不知这开春以来是受了什么刺激,脾气越发大得吓人,竟没憋到政事堂单独奏对时,而是直接于常朝的殿上发问,官家为何不下诏。

官家正厉声斥了章惇一句“章卿家是要让朕将来无脸进太庙见列祖列宗吗”曾布就出列奏对,道是如今有一大案,远比朝议是否要追废宣仁太后重要得多。

接下来,殿中侍御史杨畏出列,弹劾中书舍人邓洵武与翰林承旨蔡京,遥控远在环庆路的邓洵谦,于军中私放高利贷数年,至军纪颓坏,邓洵谦更有杀害知情边军将士以灭口的恶行。

这个杨畏,素来在百官中享有杨三变的诨名儿,因他比蔡京还会见风使舵,哪管新党旧党、洛党蜀党,谁得势,他就投谁的党。此人名言:东府的饭,也吃得,西府的饭,也吃得,有甚分别。

当时殿上百官,纷纷感慨,杨御史正月里还是蔡家的座上宾呢,就因为蔡卞在升官之事上,先将人情用给了邓洵武,杨御史便一刻也等不及,投向曾布的西府要饭去了。

真是比鸡儿巷里的姑娘还薄情寡义。

这哪是杨三变,分明是杨万变。

杨畏这边话音落下,那边蔡京和邓洵武已是急着要斥曾布与杨畏血口喷人。

更精彩的一幕出现在百官眼前,枢密院直接给朝堂带了两个人上来,一个是自称庆州军士、名唤贺咏的年轻人,一个是由环庆路经略使章楶命副将押送进京的邓洵谦。

显然不知前情、一脸懵的章惇,瞧见这般状况,果然将追废宣仁太后的事搁下了。

章惇顾不得剜一眼肃立朝班的堂兄章楶、怪他不事先与自己通气,而是掷地有声地以三省宰执的腔调,与曾布一道,请朝廷彻查。

章相公脾气大,脑子却没坏,他自官家亲政后,便与蔡卞同在三省,又是曾布公开的劲敌,此时自然要忙忙地撇清在这般大案上与蔡家并无关系,更要向官家表明,自己当然不会因为与曾布的个人恩怨,而不顾大是大非。

当时大殿之上,除了这些紫袍重臣们,还有一位臣子,虽然站在最后头,众人却恨不得脑袋后凭空长出一双眼睛,去瞧瞧他面色。

便是年轻的曾纬曾御史。

曾御史三日前刚做了新郎倌儿,亲迎蔡承旨的长女。那可是城中盛事,官家和向太后都命内侍送了厚礼去,曾纬连作四首催妆诗,才迎得佳人出门。

此时,看热闹的百官,人人嘀咕,曾枢相果然是狐狸中最老的那只,一面准备收网,一面云淡风轻地看着儿子去做蔡家女婿。

哎哟,这一趟早朝,太值回票价了。

整个三月,不论朝堂上怎样波谲云诡,开封城东的端王宅里,始终是琴棋书画,莺歌燕舞。

这日正逢休沐,午巳之交,张尚仪领了向太后所嘱,出宫往端王府来。

向太后,有赏赐给赵佶。

第301章 你岳父应能东山再起

张尚仪刚刚迈入端王府的第二进院子,迎面便见两个身影纤瘦婀娜的女子,款款而来。

张尚仪目力犀利,几息间,已辨清,其中一个背着琴的,瑰姿绰态,眉目如画,可与艳冠六宫的刘贵妃比美,但神情里自有一股端严矜持之意。

美人身旁的另一个女子,虽然模样平凡许多,那股松梅般清孤的气度,却更为鲜明。

这二人也看到身穿五品内廷女官官袍的张尚仪,皆站定行礼。

“两位可是李娘子和徐娘子?”

张尚仪语态平易地问道。

李师师微怔。她和徐好好并不认识眼前这位三旬左右的美貌宫官。

“民妇李师师,这位乃民妇的同门师妹,徐好好。”

张尚仪点点头,嘴角的笑容益发露了和气的意味:“看,我没猜错吧?我是内廷尚仪局主事,姓张。你二位精通音律,得端王尊为上宾,向太后听闻,十分高兴。太后说,有师师这般在边关得过军功的先生,来指点端王府的人,必能让她们口中所唱、指尖所弹的弦歌,兼具刚正与清雅。”

李、徐二人的面色明显一松。

端王赵佶对李师师有纳入府中的想法,被李师师冷颜肃色地弹回来后,这多情却不蛮横的小王爷,倒也不敢提第二次,规规矩矩地请李师师与徐好好,做王府乐人们的师傅。

李、徐二人往来赵佶的端王府,一为凭琴技歌艺教学谋生,二为赏析外头见不着的珍稀乐谱,她们越是自负高洁,便越是敏感,顶不愿意被当成附媚权贵、以色谋利的女子。

此刻听到张尚仪这位品阶颇高的宫中女官,言语间自然流露出敬重之意,李师师和徐好好未免觉得十分顺耳。

院墙后,仍隐隐传出琴筝笛箫之音,张尚仪转了好奇神色道:“学生还在练,你们两位先生,怎地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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