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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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昏睡着回国是楚夫子的主意,楚夫子在信中叮嘱卫夷,若是寻不到人,万不可冲动,一切等回国定夺。

寝殿外檐雨顺着雨链滴答淌落,丙坤殿后方庭院内也传来清脆的铜铃声,那是风雨里护花铃的脆鸣,可这寒秋冷瑟,又哪还有娇妍花草。

卫封望着殿上跳跃的烛火,坐起身,忍着周身迷药带来的酸乏,同楚夫子道:“夫子回去吧。”

这是他唯一还算平和的神态与语气,待楚夫子回通慧宫后,他面庞严峻威冷,披上外袍起身,绕过连接书房的长长宫廊。

廊上宫女五步跪一人,用最敬畏的姿态,颊额触地,虔诚俯跪在帝王之威下。

他玄金色龙袍逶迤而过,回到书房,端坐龙椅上,取来象征帝王身份的龙章文书,提笔写下一封去给周国皇帝的信,加盖玺印。

“备玉器一十九匣,珠宝二十九匣,白银三十九箱。八百里加急,将此文书送去周国皇宫。着礼部与卫夷去办。”

福轲领命去传旨。

那些没有被亲人领回安葬的罹难尸体都被官府统一掩埋,他请求周帝开棺让卫夷验尸,若是没有庄妍音在,那便让礼部将画像呈上,请周帝举国寻找。

卫封回到寝宫,紧握着手中铃铛,彻夜无眠。

十日后,他终于收到从周国传来的信。

丙坤殿上正有厉则、史生民等五位朝臣议政,信递到御案前,卫封的手都是颤抖的。

史生民等人从不曾见他如此失态,皆是暗自惊异。

厉则感知到是与庄妍音有关,躬身行礼:“那臣先告退。”

其余四位朝臣也都忙行礼告退。

卫封终于展开那信,但还是不敢看。

他的手握剑斩敌不惧一分,掌帝王印予夺生杀也不见觑懦,但是唯独这张信纸让他惧怕。手指捏不住,那信纸飘落到地面。

福轲拾起双手呈给他,他的手仍在颤抖,连指尖都被这股惧意控制。

终于,待他用尽毕生勇气将信读下去时,褐色瞳孔瞬间大放奕彩,紧绷的身体也陡然松懈。

【罹难尸体三十六具,成年男骸二十八具,无陈久体貌,少女四具,无小姐与陈眉体貌。】卫封朗笑出声,唇边的“好”字数次重复。

厉则一直候在殿外,闻此也入殿来安慰他不必担心,不禁也是纾了口气。

厉则递给卫封手帕:“皇上擦擦吧。”

卫封这才摸向自己的脸,他额头与面颊、鼻峰上皆是密集的汗。他大笑着拿过手帕,又急得顾不上擦汗,提笔疾书,让卫夷礼待周帝,一定要在周国内找到他的小卫。

没有尸体,便是还有希望。

卫封终于有了精力与心情,每日扑在国事上,被处理国事的冷静拉回了理智,也开始去想他的小卫为什么会不见了。

最坏的结果只能是他的小卫在那部分没有被打捞上岸的尸体中。

但这个结果他不愿去相信,小卫是谁呀,她是仙女般的存在,是他的太阳。

她梦他自亥国归来,穿着金灿灿的衣裳,而他真的登基穿上了玄金色龙袍;她梦他父亲给他钥匙,而他真的收到父皇的立储圣旨;她梦季容,而他顺利安排了季容到卫肃身边。

她一定还活着的,他信。

但既然芜州城寻不到她,说明她与陈久兄妹三人正逢难,又或者是陈久不愿他再找到她,隐藏了她的踪迹。

他把所有可能都罗列了一遍,重新提笔给卫夷去信。

查陈久的底细。

找到那个曾在盐庄打杂的长工,他记得此人叫王福贵,后被陈久送走。

调集户部所有婚籍或妾籍。

但那毕竟是周国,此法也许行不通。

他只好加了最不希望的一条,去青楼等风月之地找人。

卫封仿佛重新做回了那个沉睿冷静的人,心里已经相信她还活着,就像钟斯说过的话,山河久长,他们终有重逢之日。届时不管她变成了什么身份,他都要将她护到身边来。他不会立后纳妃,也不要什么侍寝宫女,他就等着她,等她长大,等她回到他身边那日。

这股力量让他冷静,重回朝政上,只有他足够强大,才可以完全保护她。

……

傍晚的兰章殿宫灯明媚摇曳,殿上设宴款待四品以上的朝臣。

这是新皇第一次设宴朝臣,许多臣子还拿捏不住分寸,现如今也仍没摸清楚新皇的喜好。但能被设宴,也是一场庆事。

几轮推杯换盏,众臣已知这只是皇上欲与他们亲近的宴会,才放些心。

穆慈是曾被屈氏党羽打压,如今被卫封提拔上来的工部侍郎,他只有二十五岁,一心热枕愿报效朝廷,见龙椅上年轻的帝王对几个老臣谈论的政事不怎么感兴趣,便说起诸国间的闻论。

“亥国设立女太子,听闻此太子不过年十六七,又无文韬武略,亥国难道不担心一朝倾灭?”

一旁臣子接话:“亥国那好歹还是个勤学苦练的女太子,但周国……”那臣子笑了几声才继续,“近日传来的监举信箱各位同僚都知了吧?不知周帝如何想的,信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的话。”

“周帝那般昏庸荒淫的君主,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宠完后妃宠女儿,依我之见,那国都得被败完。”

徐沛申是周国人,内心多少也不愿听到母国被如此品论。

他道:“监举信箱的用处一试便知,这毕竟是新奇的法子,总是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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