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2 / 2)
这一刻,众人耳边失去了声音,眼前也失去了光亮,像是被放逐于一片虚无之中,连对时间的流逝都缺乏感知了。
等他们流血的双眼中终于感觉到光亮,剧痛的耳膜中再次察觉到声音,就见原本恢弘的大殿早已不复存在,隐约的阳光透过尸骨林厚重的林荫洒落下来,照在周围那些断裂的残垣废墟上。
“咳咳咳咳!”
边上响起一阵轻轻的咳嗽声,紧接着,他们便看见一道人影从废墟中慢慢站起身,露出一张往日在他们看来很是熟悉、如今看来却太过陌生的俊美面孔。
青年漆黑的外袍上留下了不少战斗过的痕迹,阴柔苍白的脸冷得像冰,满头乌发彻底披散开来,其中夹杂几许银白。
他看上去一身凌乱,但只是静静站在这里,却让不少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晏危楼也没理会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只是慢条斯理掸去了衣衫上的灰尘,又一脚将边上那浑身焦黑、半死不活的怪物踢远了一些。
他目光在周围扫了一眼,却发现阴无病已经穿着那身门主冕袍倒在了废墟里。也不知道是被哪个仇家趁乱出手,还是被刚才的战斗余波波及到了。
“诸位同门、长老!”
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大喝,直到现在还头昏脑胀不清醒的众人一下子就被喝醒了,都下意识朝那人看去。
“大家也看到了,我们魔道中人以实力为尊。大师兄实力绝顶,气度斐然,又一向温柔随和,与人为善。实在是新任门主的不二人选。”
一身红袍的司徒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晏危楼深深一拜,声音听上去真挚到了极点。
“我司徒远愿意以性命相荐!”
众人简直要被他这不要脸的一番话折服了。什么温柔随和、与人为善,简直是睁眼说瞎话嘛!不过,看着这家伙直到现在还在流血的眼睛,似乎真要瞎了?
腹诽归腹诽,但这些人也不会傻到当众唱反调。尤其是万裘,他刚才正要站出去,只不过受伤太重慢了半拍,哪里知道居然就被司徒远这个家伙抢了先,直接分薄了他原本定下的功劳!
他再也不敢迟疑,连忙紧跟着开始恭维,现在只恨自己读书少,肚子里拽不出多少墨水,只希望门主能从他热切的眼神中看出他满腔的赤胆忠心:
“门主天授之才,定能带领我阴魁门纵横江湖!”
司徒远还只是称呼大师兄,到他这里就直接变成门主了?!
其他人在心中默默鄙视了一通这两个马屁精,然后……就暗恨自己反应不够快,嘴巴不够甜。他们也顾不得嗡嗡作响的脑袋,连忙一同恭维起来,顺便还将阴长生父子踩了一万脚。
“阴长生这老贼自私迂腐,一心想将我阴魁门变做他家私人之物,还不自量力去挑衅北斗魔宫宫主,险些连累满门,本门上下早就怨气深重,幸而门主英明神武,拨乱反正!”
“阴无病那小贼也是,一向仗势欺人,在门中横行无度,于我阴魁门没有半点贡献,反而惹得门人怨声载道,实在是阴魁门之耻!今日门主上位,真是大快人心,顺天应人!”
这些人的话倒也不是污蔑,但这些罪名放在正道或许足以被逐出宗门一万遍,对魔道中人而言却不值一提。
此时这群魔道中人却一个个义正词严,仿佛那两人犯了十恶不赦之罪,简直像是突然拿了正道名门的剧本,一个个都变成了清清白白、品性高洁的好人!仿佛以往的他们都是备受魔头欺压的老实人,是晏危楼将他们拯救于水火之中。
这幅场面怎么看怎么奇怪。
但在场众人的神情却都很认真,说起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半点不心虚。
晏危楼微微抬起双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四周迅速变得鸦雀无声。
他目光慢悠悠在众人身上打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最前面的司徒远身上,对方立刻毕恭毕敬地低下头,姿态无比乖顺。
晏危楼自喉间溢出一声轻笑,也不想说什么名门正道那般心照不宣的谦辞。他只是轻描淡写般说道:
“从今以后,阴魁门便归属于本座。”
阴魁门悄无声息易主,没能在江湖中掀起丝毫波澜。
原本晏危楼就已经渗透收服了不少阴魁门中人,包括那两名进入入道境的长老,都是因为他提供了资源和指点。
但他提前收服这些人,并不是为了让这些人帮助他上位——区区一个阴长生,并不需要他这般费尽周折,耍尽心机。像如今这样,直接在继任仪式上,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其击败,杀人夺位,阴魁门自然便是他的了。
晏危楼之所以提前收服亲信,正是考虑到上位之后,需要重新整顿阴魁门时,手中或许会缺乏可信的人手。此时便正好将这些人一个个安插下去,听从他的命令行事,清洗整个阴魁门。
司徒远作为首先投诚之人,之后姿态一直摆得极低。
他本性就是欺软怕硬的真小人,过去“将玄”实力弱,而阴无病势力强,他就对“将玄”大加欺凌嘲讽;如今晏危楼突然爆发,一举夺位,他也毫不犹豫地选择跪舔,并不以之为耻。
尽管当天“将玄”似乎被舔舒服了,不曾处置他,但之后他心中一直忐忑不安,担心这位大师兄还在记仇,什么时候让人把他一刀砍了,每天连觉都睡不好。
不过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晏危楼又不是被欺凌过的将玄本人,当然不在意这些。他也并不认为司徒远这样反复无常,必须尽早除去。想当初在炼血宗,就连原本想拿他炼药的瞿方,晏危楼都留了一条小命。
——这种欺软怕硬的小人,在晏危楼看来,倒是比某些看似情深意重、义薄云天的君子可靠多了。毕竟,只要他一直保持强大,能带给对方利益,就不担心小人背叛。对方甚至还会成为他最忠实的鹰犬爪牙,毫不留情地咬向任何一个敌人。而虚无缥缈的情义,却说变就变,没有丝毫信任可言。
阴魁门中也有不少人知道司徒远和“将玄”的过往恩怨,见司徒远服软后便没有被清算。顿时就有许多人大松一口气,放下了心头的小算盘,彻底低头。
虽然这位新任门主好似十分宽容大度,连曾经有恩怨的人都不计较,但随后的大清洗,却又显出他冷酷无情的一面。
除了不少蛀虫败类被直接干掉,晏危楼还莫名其妙杀了不少人,这些人身份各异,有些人与“将玄”甚至从来没有往来,却都被他直接杀掉了。
这也让刚刚放松下来的众人战战兢兢,对新任门主的喜怒无常深感敬畏,不敢有一丝轻慢。
众人所不理解的这份清洗名单,事实上都是晏危楼前世的仇敌。早在前世单人匹马闯入阴魁门时,他就杀过一遍了,如今不过是熟能生巧,再杀一遍而已。
“这可不是我睚眦必报……”
晏危楼自认自己还是挺心胸宽广的。
只不过……
“将曾经的仇人收拢到手下,将来带着他们过上好日子,想想就不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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