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心裂肺,给点糖吧(1 / 2)
不能按时出来,就代表着没有度过危险期。
当我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便能够感同身受到姜西的内心,她一定是茫然无助的,不知所措的。
因为知道她妈妈一天半天不会从重症监护室出来,而医生要求家属必须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所以她就不能回家来,其实这是防备随时准备见最后一面,姜西便一个人在医院附近找了一个旅馆住下了。
她没有总给我发消息,但是我担心她啊,我每天早、中、晚给她发消息询问情况。
她总是回:还没有任何消息。
晚上我下班不早,紧忙把江东西从晚托班接回来,再带她吃过晚饭,天就很黑了,江东西要睡觉了。
我不能把江东西一个人留家里睡觉,而夜里,我还要处理一些工作的事,跟老板说了最近都要接孩子,不能在公司加班,但是不能真的不加班,在家里也要加班处理工作。
在中国,加班是我们程序猿的常态,可能也是因为中国人口多吧,你不加班,有很多单身狗在公司加班,你总不加班,一定会被老板盯上,所以,不加班倒显得异常了。
因为这样,开始三天,我都没有去陪姜西,尽管心里惦记也只能偶尔发发短信。
第三天的早上,我送完江东西去幼儿园,刚打算去公司的时候,我收到了姜西的短信:老公,你能不能请假来陪我一下,我觉得我快崩溃了。
我马上回:立刻来。
我给领导打了个电话,说明我岳母在重症监护室,领导也比较能理解,虽然工作非常紧张,还是同意我请一天假。
我立刻飞奔般朝着医院去,我在那个小旅馆里见到了姜西,她的双眼已经肿成了樱桃似的,一看就是不知道这三天一个人在旅馆里哭了多少次,流了多少泪。
她一看见我,就奔着我来,当我离她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她的身子直接倒在了我的怀里,我赶忙紧紧将她抱住,她整个人呈现出了一种虚脱无支撑的状态。
还没等我问,她就又泪流满面了,她的脸埋在我的胸口,低沉、悲伤又带着无尽沙哑的声音从她的喉咙中一字一顿飘出来,“老公……我妈妈……可能真的出不来了,呜……”。
她的哭声已经无力、沙哑到很小很小,就越发彰显出那份无可奈何,就好像,一个人被关在了四处无窗、无门的屋子里,没有一条出路,也看不到一丝希望之光。
我觉得此刻我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我只有把她紧紧地搂在怀中,用我的体温来向她传递一点微薄的力量和温暖。
除此之外,无能为力!
“呜……呜……呜……”
她趴在我的怀里,一动不动,一直发出那种悲鸣到让人心碎的声音,直至哭到嗓子哑得近乎发不出声音了,她才累得躺到床上,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我想,她大概这三天都没有睡过觉了。
大概在她睡了两个小时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我拿起来一看,是xx医生来的电话。
姜西听见电话声,浑身一激灵,一个翻身起来,抢过我手上的电话,立刻按了接通键。
我听到手机对面传来医生的声音:你来重症监护室吧,见她最后一面。
“啪!”的一声,姜西的手机掉在了地上,她使劲儿吸一口气,双眼涌出大量泪水,神情有点发木,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她飞奔着跑了出去。
我捡起手机,赶紧跟上她。
我们来到重症监护室,医护人员给我们拿来无菌服穿上,这里到处都是重症患者,我们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哪一个才是姜西的妈妈。
给姜西妈妈做手术的医生此刻朝姜西招手,姜西快速跑过去。
当我们看到姜西妈妈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脱相了,我看到她旁边摆着一个洗肾机,那里面搅动着的是姜西妈妈浑身的血。
原来,人的五脏都是相通的,因为姜西妈妈心脏手术之后,心功能没有恢复,肾功能就不能正常工作,会导致不能排尿,那就得借助洗肾机来完成肾功能的作用。
有些病人经过洗肾的辅助,给心脏足够的恢复时间,也有恢复了健康的,而姜西妈妈,经过了三天的治疗后,心脏功能依然没有恢复,并且越来越下降,直至医生觉得不可晚回了,才赶紧叫姜西来见上一面。
姜西一把抓住她妈妈的手,此刻她妈妈还有一点意识,她带着氧气罩,能发出的声音很弱很弱了。
我也赶紧去抓我岳母的手。
然后,她看着我很无力却又很努力地说了一句,“把姜西交给你,我放心了……你是好女婿……”。
说完这句话,好像是用完了她这一生最后的一点力气,她缓缓闭上眼睛,眼角流出了此生最后的一滴泪……
姜西已经失控在了我的怀里,但是这里是重症监护室,还有好多好多这样与死神抗争的患者,姜西不能放声大哭打扰到他们,她只能默默地趴在我怀里浑身颤抖地流泪。
我的眼泪也控制不住了,但是我一声也没出,只紧搂着姜西,想给她一个坚强地依靠。
这时医生开口说,“这里是重症监护室,家属不能在这里呆时间长,她意识会渐渐消失,你们继续待在这也没有意义,只会更加难过而已,节哀顺变……然后,你们现在去办一下死亡手续,还要赶快去准备寿衣和葬礼的事,大概过一两个小时,我会通知你们去停尸间领人,还有,你们需要医院帮你们联系殡仪馆的车吗?”
我说,“需要,你们帮我们联系吧。”
在北京,我们从没经历过亲人去世的事,由医院方联系最方便。
医生说,“好的,那你们快走吧。”
我扶着基本已经瘫在我怀里的姜西走出重症监护室,姜西已经不哭了,似乎已经没有眼泪了,整个人就是有点傻愣愣的,像是没了魂儿。
我没说什么,就是默默拉着她的手,先是办了一些相关手续,然后就到医院门口的寿衣店根据姜西妈妈的身材,给姜西妈妈买了寿衣,七七八八一套衣服好多配件还有帽子什么的,我们以前也没弄过这些事,所以,拿了衣服就走了,连看也没看。
等我们把这些都准备好了,医生还没有发来消息,我们就在医院的院子里找了把长椅坐下了。
姜西始终一言不发,整个人像是僵住了。
我一直紧紧抓着她的手,她突然愣愣地转头看向我,“老公!”
“嗯?”我赶紧答应。
她眨了眨眼睛说,“刚才……医生叫我们去重症监护室了是不是?”
我心疼地看着她说,“老婆,妈……走了!”
她又眨了眨眼睛,愣了一会儿说,“哦!对啊!我想起来了……”
在说到“我想起来了”时,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蹙着眉头无助地看着,声音沙哑的不得了地说,“这个世界上,爱我的人本来就少,现在一直跟我相依为命的那个最爱我的人没了,没了……三天前她还在的啊……至少人还在的呀,还能说话,能吃饭,这么快……这么快就没了,她再也听不到我讲话了,再也看不到她最挂念的江东西了,老公,我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啊……”。
她一边颤抖着在我怀里哭着,一边焦躁地死劲儿又快速地跺脚,那副样子就好像是情绪压抑到了崩溃的边缘,却找不到一个破口可以释放。
我赶紧将她勒紧在怀中,按住她颤抖的身体,又用双腿固定住她的腿,“老婆,老婆,你要坚强……”。
“老公啊……”她哭得嘶声力竭,“我是不是错了?我做了错误的决定,我不应该让她去做手术,如果她没做手术,或许还能活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说不定还能更多日子呢……我错了,是我做了错误的决定害死了我妈妈,我错了呀!呜……呜……”。
我看着她的样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心疼她,才能减轻她的痛苦,我只能大声地在她耳边说,“老婆,老婆,你冷静点,冷静点,她这样走的痛快,不痛苦,不然她活三个月又怎么样呢?最多也是再被病痛折磨三个月而已啊,你没错,你没错啊!”
这件事,无论怎么决定都为难,似乎做有做的错,不做也有不做的错,没有一个标准的好答案,谁遇到这样的事,都是锥心刺骨般地痛。
姜西在我怀里放声大哭了十五分钟,哭得浑身颤抖,哭得全身都是汗,似乎是哭累了,哭不动了,她的哭声才渐渐消逝下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姜西的手机收到了医生发来的短信:你妈妈已经被送到停尸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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