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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理(第2 / 2页)

一个人人称羡的家庭,是否就是适合每个人的家庭?亚麻律知道自己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他心底的答案是「不能」。但他大多不太承认,因为大多数人听完他的介绍,都不会多想他在这个家庭中的角色。人们太习惯用一套美好的表象,去设想任何人在同样美好的表象底下,都会同样幸福快乐。

「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会不知道?」

「因为我感受不到。我知道我的家人爱我,至少应该是爱我的吧!我认为他们的行动都是爱的表现,但我就是没有理当相应的幸福感。」

「你是个有缺陷的人。」

「在这件事情上,我不得不承认你说得对。」亚麻律觉得今天的自己不像自己,他今天说得特别多,他很少跟别人说那么多关于自己的事。也许跟郑紫说了一些之后,他觉得再也没有什么好保留的。无论别人知道或不知道,他们都不可能伤害他了。顶多回到原先的生活,这又有什么损失呢?

「我也是一位有缺陷的人……」

善澄分享了她的故事,随着她褪下自己的衣服,她把自己雪白的身躯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亚麻律和郑紫面前。

「我来自一个富裕的家庭,但我是被领养的,就和我的其他六个兄弟姊妹一样。这种事情在中国一般是不被允许的,不过我的父母有加拿大护照,他们可以做很多一般中国人做不到的事。我从有记忆以来,就被打扮成女孩子,接受针对女孩子的各种教育,我初中和高中读的是女校,从来没有人发现我的祕密。

我讨厌男人,我觉得他们的身体很骯脏,闻起来也很噁心。可是当我长大以后,我才了解别人瞒着我的祕密,我只是爸爸的一个玩物。他会在抚摸我之后,给我一些钱,给我买我想要的东西。我不讨厌爸爸,但因为爸爸我更讨厌男人了。可是我自己就是男人,但我不想跟男人在一起,我只想跟女人在一起,跟女人在一起我觉得很自在。可是我又害怕别人发现我是个生为男人的女人,怕别人把我当成怪物。

我遇到了宇桐,她能满足一切我想要的,正如我能满足她想要的,而且我们能了解彼此。我们都相信的相遇是上帝在跟我们开了大玩笑之后,为弥补过错而送给我们的礼物。

可是宇桐死了,因为你们台湾教授该死的实验。」

善澄的身躯,就像一位长不大的少女,但她的胸前没有任何一分隆起,下体却有一个指节大小的阴茎,在寸草不生里头,孤独的宣示自己的本质。

亚麻律突然想起一件事,问善澄说:「学长曾跟我提到他『着迷了』,他对什么着迷?我以为她应该恨不得离教授的计画和汪家人远远的,远离伤害她的人。」

「宇桐说你是个无比理智,对做人的常理却不清不楚的一个人。但我想你能理解宇桐会着迷的点,因为儘管他因为教授的隐瞒而受到伤害,但他理智上能理解与同意教授的论点,『一个经过专家评鑑,进而按照个体差异与互补性建构的完美之家。』我和宇桐都渴望一个温暖的家,但我只要自己有一个就够了。宇桐跟我一样容易满足就好了,宇桐不是,他有你们学者对真理的顽固,他认为自己的受伤在于教授的理论有缺陷,进而他想要改进教授的理论,寻找一个完美的公式。」

「学长找到了吗?」

「他对汪家人进行长期的祕密观察,希望能找出那个原理。我想他迟早会找到的,可是他却在找到之前就死了。」

「很遗憾。」亚麻律的表情一点说服力也没有,但他是真的感到遗憾,只是不难过。他想,学长对定理的追求,除了学者性格,可能还有透过击败黄达教授,完成她受伤的復仇。可是他依旧不明白,为什么学长会死。

「你可以完成宇桐『更完美家庭的定理』吗?」善澄说。

郑紫对善澄的想法感到颤慄,她既然想把一个逼死自己情人的研究,交託给另外一个人去做。难道她没想过,这个研究很有可能对亚麻律造成伤害。可是郑紫心知肚明,亚麻律的个性不容易拒绝有趣的议题。

「善澄,就算我想,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亚麻律知道光靠自己一个人,就算有意愿也办不到的善澄要他做的事。

「宇桐所有的设备、资料,我都有。老实说,我就是宇桐的金主。」

善澄打开小提琴盒,里头装的不是小提琴,而是一捆捆使用过的百元人民币。

「我的父母做的是见不得人,却能赚进大把钞票的工作。我把他们赏我的钱留了下来,这些钱都是我自己『赚』的。只要能派上用场,你全拿去用,没关係。如果钱不够,我可以拿更多钱给你。」

郑紫对善澄本没有恶感,但当善澄对亚麻律提出完成宇桐研究的请託,她恨不得马上把这孌童赶出去。但当她知道善澄从小受到性虐待,且为了成就情人的理想而继续牺牲自己。她内心原本的恶感一扫而空,毕竟来到上海讨生活的自己,也是一位靠身体赚钱的人,她能体会善澄藏在心底的酸苦。

这让郑紫失了自己的立场,她不想让亚麻律涉险,却也不忍看见善澄的心愿落空。

「学长一直都是一个人在战斗吗?」亚麻律问善澄,他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好像只要得到问题的答案,他就知道该怎么选择。

「不是的,他有我。」善澄的坚强,每每在表达爱意时流露。

「可是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在战斗。」亚麻律有感而发。

善澄听了,内心一震,暗叫不好:「这是拒绝的意思吗?」

亚麻律提出的是一则邀请,他只是没有意识到,而且他也不知道装载这则邀请的信,该寄给谁。

在没有任何期望的对话里,有人主动收下了亚麻律的请束。

「不再是了。」郑紫的左手滑过桌面,握住亚麻律放在桌面上的那隻手。亚麻律有点不解,但他感觉很好,就像在冬天有人送上一碗热薑汤。

看时间晚了,郑紫把床让给善澄,善澄不客气的接受了郑紫的好意。

亚麻律和郑紫两个人坐在客厅,观看电视台播放的老电影,《魂断蓝桥》、《罗马假期》、《飘》、《真善美》。看累了就做爱,做爱累了就继续看,直到两个人互相依偎着在沙发上睡着。

善澄睡不着,起床偷窥着他们做爱的场景,她感觉郑紫从头到尾都知道她在偷窥,却故意装作不知道,想在第三者面前为与自己与亚麻律的亲密关係做个见证。

如果善澄是货真价实的女人,她便能用女人的第六感察觉到郑紫身上危险的气味。

善澄终究是个男人,和亚麻律一样,他们看不透郑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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