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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权臣 第302节(第1 / 2页)

沈柒扯动嘴角,露出一个锐利的弧度,像夜里的刀刃:“只要条件适合,我可以和任何人做交易,包括最不喜欢的下棋人。”

荆红追问:“你究竟与几个下棋之人做了交易?”

沈柒反问:“你猜?”

书房的密室内,豫王擦拭着一个镶嵌着黄金六甲神的旧头盔。

冬夜寒冷,他朝头盔上呵了口热气,然后用白布继续擦。

“……这是你登基后,最后一次与我同上战场时所戴的头盔。在那场甘州兵变的混乱中,我为你身中一戟,你抱着我从倒塌的门楼上摔下去,头盔也丢了。”

“后来我死里逃生,还在废墟中找到了你的头盔。但已经摔得变形,不能再戴了。”

“我把这顶只能御用的头盔偷偷带回去,亲手修好了,想找机会送还给你。我当时想,二哥会不会觉得惊喜?”

“然后你给了我一个更大的惊喜——把我召回京,关进了笼子里。”

“清河说,笼子是母后打造的。但那又如何?钥匙在你手里。你捏着钥匙整整十年,却一次也没有尝试着打开锁,放我出去。”

“因为这不仅是母后的意思,也是你自己的心意。”

“你为了江山稳固,必须消灭所有隐患——哪怕这隐患也许根本不会发生,但你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朱槿隚,如今你终于死了,压在我头上十年的阴云消散了。我真想大笑三声——哈哈哈!”

“你的儿子还嫩的很,你以为你死后,他能镇得住我?”

“你看吧,我很快就会脱身樊笼,回归战场,再拉起一支新的靖北军。我的马蹄长槊之下,没有一合之敌。”

“朱槿隚,难道你就不担心我造你儿子的反?要是担心的话,就从你那富丽堂皇的梓宫里爬起来,揍我呀?就像我们幼年那样,实在争论不下,就打一架。”

“——朱槿隚,你给我爬起来!”

一室寂静,唯有头盔的影子被壁灯投在地上。

“哐啷”一声,头盔落地,豫王张开手掌兜住了脸,从指缝里逸泄出极低沉、极轻微的呜咽之声。

第306章 我梦到他的香

陈实毓进宫时,坐的是一辆老旧马车,马车上堆满了医书与外科器械工具,行驶起来颠簸得很,但老爷子似乎并不介意。

出宫时,换了一辆崭新的马车,是豫王赠送的,车轮上打着“天工院”的钤记。车轮用上了最新研制出的滚动轴承、空心轮胎,车厢内铺垫着厚厚的棉褥,行驶起来十分平稳。然而陈实毓还是担心颠簸,时不时吩咐经验丰富的马车夫——再慢一点、再稳一点。

他回去的地方不是医庐,也不是自家,而是城郊一处不知主人是谁的别院。别院清幽雅致,院中溪泉林木、水榭楼阁错落有致,大门口挂的匾额上写着:“雨后风荷居”。

马车从侧门径直驶入庭院中,在台阶前停下,几名医童从屋内迎出来,动作娴熟地搬梯凳、抬担架,将车厢内昏迷的人安安稳稳地送入屋中。

陈实毓坐在马车头,举目四望这个他要住上好一段时间的别院,心中的不安与隐忧逐渐淡去。

他已是古稀之年,倘若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能参与一个关乎天下的计划,成为一项前所未有的医术的成就者,将来把此术记载入医书,传承后代、福泽世人,也是不枉此生。

他不知这个计划从何而始,但他愿意襄助策划之人。

两日前,就在他为景隆帝施展开颅术的时候,四个时辰的连续作业让他的一把老骨头实在吃不消,便把给颅骨上固定钉这种体力活交给武功高强的荆红追,自己出门去喝参茶提神,顺道上个憋久了的茅房。

然后被锦衣卫沈大人堵在了茅房门口。

“皇上情况如何?”沈柒问。

陈实毓回答得谨慎:“恶物已摘,施术过程中情况还比较稳定,也亏得荆红侍卫时时以真气护其心脉。接下来只待闭骨缝合。”

“那就是成功了?”

“言之尚早。术后却还有一个危险期,要看能不能恢复清醒、举动言语等功能是否缺失,更重要的还是看伤口会不会引发疡痈,一旦发热就凶险了。说实话,老朽对皇爷是否能醒来,真的毫无把握,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

沈柒道:“无论结果如何,还请应虚先生在施术完毕后,直接告知众人施术失败,哪怕对太子也得这么说。太医必定会来验看龙体,但你不用担心,院使汪春甫自会验证你的说法,对外宣布皇帝驾崩。”

陈实毓大惊失色:“什、什么?为何……”

沈柒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他。陈实毓打开盒子,内中是一方帛书,不大,上面只有寥寥数行,末尾连个印记都没有。

的确是景隆帝的亲笔,内容很简单,说自己将在施展开颅术后驾崩,具体事宜由沈柒安排,凡涉事之人一概听命,不得违旨。

陈实毓看完,面色数变,最后叹道:“圣上此举含义深远,背后必有大计,老朽遵旨便是。”

他遵命,荆红追却未必遵。荆红追知道苏大人对皇帝感情深厚,如何经得起这般打击?天王老子的密旨也不行。

陈实毓说服不了他,无奈之下出门,向沈柒求助:“沈大人,老朽口拙,还是你来罢。”

沈柒借口帮忙打下手,进了治疗室,对荆红追道:“你担心的事,难道我不担心?但你好好想想,倘若眼下就告知他施术成功,过几日人醒不过来,或者即便短暂醒来又引发疡痈而死,给了他希望之后又彻底粉碎希望,对他的打击岂不是更大?”

荆红追怒道:“那就什么都别告诉他!就说过几日再看情况不行?”

沈柒道:“可没人知道这个‘几日’究竟是多久。此计如箭在弦,当下不发,必然夜长梦多,宫内人多口杂,等到风声走漏就功亏一篑了。”

荆红追讽刺道:“我以为比起什么功,你更在乎的是苏大人,却原来不是如此?”

沈柒霎时眼眶赤红,仿佛要滴血,他的牙齿咬到了舌头,尝到一股甜腥的铁锈味,方才极力冷静下来,嘶声道:“这不是我的功,是他的功,亦是他的念想!眼下造的孽,日后我来担,但他想要的,我会一分不少地都给他!”

荆红追似乎明白了什么,皱眉思索片刻,最后勉强认同了,到底还是有些不甘愿:“那就先瞒几日,倘若醒不了,不必再把死讯告知大人两次。倘若醒了,须得立即告知大人。”

沈柒道:“正是如此。”

三人走出治疗室时,面对苏晏眼中的担忧与期待,沈柒无法直视,不得不移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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