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死命摇头:“侍卫力量薄弱,不能再分兵了,你们先护着小爷。小爷没事,我们才能脱险,小爷出事,我们谁也难逃一死!”
“今夜你们谁也走不脱,全都得葬身此地,何必排个先后?”刃光划过,血花飞溅,营主震开一个个奋勇应战的侍卫,踏着满地尸体逼近。
护驾的侍卫们要么被疯狂进攻的血瞳刺客缠住,要么几招之下就毙命于营主手中,人数越来越少。
朱贺霖忍无可忍地挥剑迎击,也只堪堪抵挡了十几回合,剑刃便被对方的左钩锁住。
眼见右钩当胸削来,朱贺霖绝望地闭眼。
一道寒光自远处激射而来,竟比划破夜空的雷电更加迅猛、更加灿烂,带着无与伦比的精准与力度,撞击在营主的钩刃上,几乎使它脱手飞出。
双钩被这流星似的一箭震开,朱贺霖死里逃生,当即抽回剑刃,回身后撤。
营主虎口发麻,心知这是个劲敌,却想不出京城还潜藏着哪位高手,能有这等功力。他缘着箭矢射来的方向望去,看见了雨幕中立于屋檐斗角上、一身玄色曳撒的高大男子。
“……豫王。”营主藏在面具下方的眉头不禁皱了皱。
豫王行伍出身,武艺过人,这一点他早听浮音禀报过。可没有料到的是,这个“过人”,实在是过得有点多,也不知是浮音之前看走眼低估了,还是豫王有意藏锋不露。
豫王见对方转头望着自己,隔着面具似乎也能感觉到那股诧异,哂笑一声,把手中的硬弓丢了,唤道:“槊!”
旁边的侍卫立刻将马槊抛过去。
豫王足尖一挑,将槊身握在手中,槊尖遥遥指向营主,做了个邀战的动作。
营主如临大敌地将双钩横在胸前,周身真气浓烈到几乎要凝成实质。
豫王脚下一蹬檐角,人与槊合而为一,如同从天际倒卷下来的一道黑色飞瀑,向他侵掠而去。
高朔抱着昏迷不醒的花魁,在雨夜中策马狂奔。
他奉苏晏之命,带着两名锦衣卫密探,潜入咸安侯府寻找阮红蕉的下落,摸到了鹤先生所住的厢房。
出于探子的谨慎,他没有立刻破门而入,而是先躲在屋顶,在瓦片间掏出一条缝隙,向下窥看。
刚巧看见阮红蕉搂住鹤先生的脖颈,娇媚求欢的一幕,不由腹诽:听苏大人说得急切,什么性命之虞,还以为形势有多紧迫,却原来在这里偷情。
一名探子做手势问:下去,挟了人就走?
高朔以手势回道:情况未明,先观望。
三人继续看,未料屋内情势陡转,男方举止温柔却暗藏杀机,女方曲意逢迎竟慨然赴死。
高朔暗叫一声:不好!
当即撞破屋顶,一刀将那条毒蛇削做两截。可惜蛇不比其他畜生,断了头依然能继续攻击,咬中了阮红蕉的脸。
人命要紧,高朔不假思索地削掉了被毒蛇咬到的那块皮肉,希望能阻止蛇毒的进一步蔓延。
另外两名锦衣卫则与鹤先生缠斗起来。
鹤先生看着年轻,却身负上乘内功,高朔原本以为这会是一场九死一生的恶战。打着打着,倒让他发现了古怪之处——
原来这鹤先生空有一身内功,境界超绝,可是不通招式。
几名锦衣卫探子虽然没有高明的内功,却是刀尖舔血的行家,一招一式皆是在生死关头磨砺出来的。
一方仰仗内功,一方依靠招式,倒也打得短时分不出胜负。
打斗声惊动侯府守卫,高朔见阮红蕉昏迷,担心她扛不住失血与蛇毒,忙招呼两个同伴殿后,自己带着人突出了重围。
救走阮红蕉时,高朔见她哪怕不省人事也死死抱着一个匣子,猜测此物紧要,便连人带匣一同带走了。
追兵被远远甩开,怀中女子的鲜血将他半身衣襟都染红了,高朔这下意识到——
他削了人姑娘脸上一块皮肉,十有八九把这国色天香的花魁给毁了容了!
他一边纵马疾驰,一边低头看胸前糊满了血污的脸,心中说不出是遗憾、懊悔还是歉疚,很有一种煮鹤焚琴的罪恶感。
“阮……姑娘?”高朔叫了几声,没有回应,又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颈侧脉搏,不由皱眉。
脉搏细弱,再这样失血下去,恐怕到不了苏府,人就要咽气。
——这可不行,苏大人的命令是要将人安全地带回来,他得赶紧先给找个大夫。
高朔想起了常来给沈大人治伤的外科大夫陈实毓,便调转马头,朝陈大夫的医庐去。
刚巧昨日验尸误事的陈大夫为了躲避自家夫人的数落,借口夜深雨大回不了家,在医庐中躲清净。高朔敲门而入时,陈实毓刚刚睡下,见阮红蕉伤情严重,连忙给她止血。
“多漂亮一姑娘,可惜了……”陈实毓感慨。
高朔越发愧疚,讷讷道:“她被毒蛇咬了脸,我也是不得已。”
“毒蛇?什么蛇,怎么不早说!”陈实毓瞪眼道,“你这一刀要不了她的命,蛇毒要命!”
高朔只记得是条红底白环的蛇,但说不清什么品种,一急之下,又冒险返回侯府,把断成两截的蛇尸给找回来了。两名锦衣卫探子早已脱身,他却为了蛇尸挨了守卫的一支冷箭。
他带着插在后背的箭回到医庐。陈实毓头疼地说:“一个伤患变成了两个……趴那,趴那别动,老夫这会儿没空处理你的箭伤。”
高朔自觉没伤到要害,箭头这么插一会儿也无妨,疼可以忍。于是说道:“我不急,大夫你先紧着她。”
陈实毓检查完蛇尸,说道:“这是人为培育的变种银环,毒性更甚原种。所幸这条蛇在咬人之前,已被取过两次毒液,体内毒囊余毒不多,你又出手得及时,否则老夫还真救不了这姑娘了。”
高朔大是松口气,连连说:“那就好那就好,能活下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