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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权臣 第217节(第1 / 2页)

苏晏发起了酒疯。他发酒疯的方式比较特别,既非寻衅滋事的武疯,亦非喋喋不休的文疯,他疯得特别入戏。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他拽着沈柒的衣袖,气势昂然地问。

沈柒一怔,安抚他:“我不是贼,我是七郎。你喝醉了,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苏晏拍掉了对方试图抱起他的手:“台词错了!你得回答‘成就是王,败就是贼’。”

沈柒无奈:“成就是王,败就是贼。”

苏晏露出一副凛然之色:“贼就是贼!”

沈柒:“……”

豫王忍俊不禁。

苏晏:“请。”

沈柒:“……请?”

苏晏:“这句台词对了。接、接着。”

接什么?谁知道醉酒之人脑子里在想什么?被逼无奈的沈柒盯着苏晏的后颈,盘算着点他的睡穴能不能结束这场不知所云的对戏。

豫王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一把将苏晏拉到自己身边:“对,接着,让他继续说。”

苏晏瞪沈柒:“继续说!”

沈柒深深叹气:“说什么?”

苏晏十分不满:“你到底做没做功课?就这么几句台词老是记不住!你得对我说,‘以陛下之见识与镇定,武林之中已少有人能及,陛下若入江湖,必可名列十大高手之中’。”

豫王转头看攀附着自己的胳膊勉强站立的“陛下”,心中闪过惊念:没想到他竟藏有如此野心……也是,这世上谁不想手握大权,君临天下?

沈柒也有些怔忪。苏晏打了个酒嗝,挥挥手道:“算了算了,看你还是个新人,导演我勉为其难给你说说戏吧……话说有一位剑神。”

“剑……神?”豫王挑眉——怎么又扯到神仙了?

“对,剑神。‘神’指的是他在剑道上的境界,跟、跟神仙没关系……不要打断我,让我说完。你这人真烦!”

“好好好,你说。”豫王苦笑着,扶他坐在桌旁的圆凳上。

沈柒眯着眼,若有所思地看着苏晏。

苏晏迷离的目光仿佛穿透这个时代,投射进了另一个玄妙世界:“剑神品格孤高,是远山的冰雪,是冬夜的流星。剑对他而言不是武器,而是他奉献一生的‘道’。人世间的成败与名利对他不值一哂,剑术对决时那一瞬间所能窥见的巅峰才是永恒。”

剑神把剑道当做信仰,所以才能成就那样的境界。沈柒瞥了一眼腰间的绣春刀。刀就是刀,是杀人武器,不是什么“道”,至少对他而言绝对不是。

——这世上有没有某件事物,对它的痴迷与热爱可以超越一切乃至自己的生命?豫王问自己。胸口早已愈合的陈年疤痕又麻又痒地发作起来,带着隐隐的刺痛。

“剑神经过了常人无法想像的艰苦锻炼,却离他想要到达的巅峰还欠一些距离,无论再怎么努力,那一步距离始终迈不过去。”

“……那他该怎么办?”豫王沉声问。

苏晏一脸“年轻人,你很上进”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问得好。这个问题,连剑神自己也不知道,不然他早就到达巅峰了。直到有天,他遇见了命中注定的一个女人。

“他忽然有所顿悟——他的剑是冰冷的,这是否就是阻碍他问道的瓶颈?于是雪从山顶飘下地面,神从云端降到尘世,他和那个女子相爱、结婚、生子,逐渐成为有烟火气的人,而他的剑也有了温度。为了想要守护的人,他的剑变得更快、更利、更强大——他用‘入情’,突破了那层瓶颈。”

豫王微微笑道:“那不是很好么?”

沈柒反而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如果他真的追求剑道,就绝不会停下脚步。一切的暂留,都只是为了走得更远。”

“年轻人,你很优秀!对角色体会很深!”苏晏用力一拍大腿——用力过猛,疼得龇牙咧嘴,但不妨碍这位醉酒的敬业导演继续说戏,“有一天,剑神接到了来自另一位剑仙的挑战。两人对剑道的理解不同,这是赌上生命乃至信仰的一战。

“虽然出于阴谋,这惊世骇俗的一战没法真正完成,但剑神却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之处——他放不下孕妻,担忧自己战死后无人照顾妻儿,这份担忧成了捆绑在剑上的沉重枷锁。

“带他突破瓶颈的‘入情’,如今却成为了另一个更大的瓶颈,将他往所追求的剑道上越推越远……”

豫王感同身受地追问:“然后呢?他在‘剑’与‘情’之间如何选择?”

“你猜?”苏晏朝他呵呵一笑。

“也许选‘情’?毕竟情之所至,神仙难逃。”

沈柒却摇头:“他会选‘剑’,虽然这选择很艰难,但刻在一个人骨子里的本质,不会改变。”

苏晏边狂笑边打嗝儿:“都猜错了哈哈哈哈……剑神之所以成为剑神,自然是我等凡人难以企及的境界!没有内心交战,没有艰难选择,他自然而然地领悟出了‘出情’!所以他离开妻儿,重回剑神境界并到达了剑术的巅峰。从此天下再无可战之人,他忍受并享受着这份寂寞,剑道大成。

“‘情’这玩意儿,从自然的有了,再到自然的没了,最后成就‘道’,简直就他妈是个天底下最鬼斧神工的道具——你们说是不是?”苏晏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沈柒与豫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定定看着他不说话,目光中涌动着不忍、心疼、酸楚、懊恼以及更多复杂难辨的情绪。

苏晏笑够了,用衣袖胡乱抹着脸,又开始语无伦次地骂:“狗屁,拿他跟剑神比,简直抬举上天了……妈的没这命,得这病,就是说你这个王八蛋……问屁个道,先问自己下顿饭有没有着落,晚上睡哪里再说!”

又猛地抬头,对沈柒喝道:“剑在哪里?拿过来!不要就不要,还个鬼,砸碎得了!”

沈柒二话不说,起身要去拿剑来砸。

苏晏反悔了,一把薅住沈柒的衣摆:“三百金啊!一千五百两白银!折合成人民币,四舍五入就是一百万,他不稀罕,我心疼!别砸,送给你——”他转头又看看豫王,觉得这位仁兄也颇为养眼,“还有你,你俩平分。”

“谢陛下赏赐。”豫王在沈柒投来的杀气中勾起嘴角,一边用袖子擦干净苏晏脸上的泪痕,一边拿出了对待小世子也不曾有的耐心哄道,“好了,戏讲完了,陛下也累了,微臣服侍你就寝。”

苏晏:“我不要人服侍……要睡觉我自己不会睡?”

他边说边连帽带鞋地往荆红追床上爬,被沈柒当即扣住腰身拖出来,冠帽掉了,簪子也没保住,一头青丝瀑布般流泻下来。沈柒将他打横抱起:“我们不睡别人的床,要睡回自己房间去睡。”

苏晏嗷嗷叫:“翻了天!我是当家老爷,家里所有床都是我的,我爱睡哪个睡哪个!你们都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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