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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权臣 第190节(第2 / 2页)

豫王仿佛被噎住,一时无话可说,又觉得有点悲凉——不吃醋是因为不上心,苏晏真的对他全无私情——或许这一辈都不会有。

“本王知道了。”他垂目不再看苏晏,放下手臂,颓然后退两步,“你若是想走,就走罢。”

苏晏开门下车,朝午门方向走了百来丈,觉得皇宫实在大得离谱,有车不坐非要靠腿走路的自己是不是有点傻。

再说,豫王方才那副饱受打击的模样,实属罕见,自己是不是说得有些过分,伤了人家的自尊心?

苏晏飞快地反省了一下,觉得比起豫王曾经对他的所做作为,刚才他说的那几句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有车不坐,还真是傻。

车轮声骨碌碌地从身后追上来,在他身边停住。车门打开,豫王朝他伸出一只手,无事人般说道:“有车不坐非要走路,你是不是傻?”

“你才傻!你全家都……”惊觉再骂下去就真要犯上,苏晏噗嗤一笑,握住他的手蹬上车厢,刚才那事算是翻篇儿了。

豫王表面上同意了苏晏“同袍之间互不干涉私事”的说法,心里自有打算,准备把苏晏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士子,当做最精锐的铁骑、最坚固的城池来攻克。

三十六计,“假痴不癫”也使得,“苦肉计”也使得。必要时,与其他情敌之间“远交近攻”也未尝不可。只除了“走为上”,他兵不厌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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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圣旨,专案联合调查组就能在大理寺挂牌,但人员、资金调配等前期准备,还需要几日时间。

而且交代北镇抚司去打探的关键线索尚未有回复,苏晏左右无事,翌日出现在了奉天门,想看看朝会上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他没有穿大理寺右少卿的四品官服,穿了件新发的御史常服。青色,胸前的补子由基佬紫鸳鸯换成了神兽獬豸,感觉好多了。

四更天在午门外排队注籍,他也是站在御史的那一队,听都察院的同僚们私下讨论新官服,一律满意,说是动用了内帑赶制出来的,足见圣上对言官的重视。

苏晏在心里暗笑:重视是挺重视,但不是为了你们。再说,就算是,也不见得你们以感激之心回报皇爷,少放点嘴炮呀?

在奉天门广场上排队站好,等待圣驾临朝时,贾公济一回头,看见了苏晏,愣道:“苏大人,站错位置了吧?”

苏晏假装左右顾盼,又低头看看胸前补子:“没错呀,难道下官不再是监察御史与陕西巡抚御史,被撤职了?”

朝中臣子身兼数职的大有人在,但站班排位都是以最高职位为准。

有时就算平起平坐,也要争一争谁的兼职含金量更高。

建国初曾经有位尚书兼任通政使,认为另一位尚书兼任都察院都御史,站班不该排在自己前面,与对方在朝会上吵嘴,为争c位当场打了起来。

可从未见过自降身份,四品少卿非要往七品御史堆里扎的……这苏十二,还真是朵奇葩。

贾公济促狭心起,走到苏晏身边,说道:“既然苏大人以御史身份为豪,那就该秉承谏臣的一脉作风,介直敢言,不畏强权。回头在朝会上,本官带头上谏,苏御史可不能置身事外,更不能拖后腿。”

苏晏端然拱手,正色道:“身为御史,理当拨乱反正,直陈时弊。但听上官吩咐,无有二话。”

贾公济对他的表态十分满意,心道:没白把他拉进御史队伍里来,果然是个俊杰。

“贾大人且放一百个心。”苏晏朝他笑了笑,提醒,“圣驾到了。”

贾公济赶紧归了位。苏晏抄着袖子,看他斗志昂扬的背影,嘿嘿一笑。

第200章 谁敢欺负我老

甲午年二月初六的奉天门早朝上,景隆帝认真听取了六部尚书对各自部门事务的汇报,并发表重要讲话,敦促白纸坊清理与救灾工作要进一步落实到位,杜绝中间存在的人浮于事、推诿搪塞、中饱私囊等不良现象。同时嘱咐担任赈灾总理的太子,要采取更强有力的措施,保障灾民的基本生活需要和社会的安定稳定团结。

皇帝的重要讲话引发强烈反响。众臣表示,要贯彻圣上的指示,以更大的力度、更果断的措施,坚决完成救灾抚民任务。

——以上报道来自于都察院七品监察御史苏清河。

苏晏在心里把自编的新闻稿都念完了,终于在朝会接近尾声时,等到了贾御史的重拳出击。

还挺沉得住气嘛。他望着贾公济越众而出的身影,扭了扭站酸的脚底,打起十二分精神。

果然,贾公济先是询问,他与一干御史之前上呈的奏本为何留中不发,随后又旧事重提,恳请皇帝不仅要颁发圣旨追究相关大臣的责任,更要诚心斋戒沐浴,亲赴太庙祭拜,求得上苍的宽恕。最重要的是,得下罪己诏。

当然,措辞还是委婉的:“非是天子之政有所失,行有所过,而是上天示儆,降以灾变,以致百姓死伤无数,人心惶惶……”

翻译过来就是——这事儿不是皇帝的错,但上天既然表示不满,用大爆炸作为警告,为了安定民心,就委屈皇帝你下一份罪己诏吧!圣人尚且三省其身,皇帝你也带着储君一起反省反省,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多好。

言词十分诚挚且慷慨,说到最后顿首不止,大呼:“周武王、唐太宗尚且言‘百姓有过,在予一人’,圣上宽仁甚于周王唐宗,必不忍见苍生受苦!”

不少言官纷纷出列声援,劝谏皇帝以天下百姓为重,颁发罪己诏,平息上天的愤怒,如此大铭定能长治久安,万事消弭。

这是苏晏穿越到古代之后,第一次见到如此大型的道德绑架与捧杀现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妈卖批!

你是个明君,就得有身为明君的自觉,就得像历史上那些明君一样,遇蝗灾生吃蝗虫,遇旱灾光脚祈雨。人家宋理宗都能因为彗星划过夜空的不祥预兆,而发罪己诏痛自刻责,避正殿、减常膳,以示侧身修行之意,你景隆帝可比他贤明多了,怎么就不能呢?

说得多么大义凛然,简直把“严以律人,宽以待己”发挥到了极致。

广场中央跪了一片谏官,请愿之声此起彼伏。

文武大臣面面相觑,各怀心思,有的内心赞同但碍于天子在上不好说出口,有的感觉不妥但不愿去和言官对喷。

阁老们则十分持重,毕竟在这种事上不好太快表态,还是得先看皇帝的意思——万一皇帝愿意为了平息舆论而下诏呢,自己太早跳出来反对,岂不是枉做好人,回头还得背上一个“媚上布利”的骂名。故而就连性情最急躁的次辅焦阳都一声不吭。

至于首辅李乘风,毕竟年纪大了,前几日因为连夜议事受了风寒,一病不起。否则依老爷子的脾气,能暴跳如雷地用象牙笏板砸贾御史的脑袋。

贾公济左右看了看,在乌泱泱的人头中不见苏晏,又转头在队伍里找,发现苏晏孤零零地站着,遂用眼神示意他跟紧组织别掉队。

苏晏在袖子里把指节捏得咯咯响,面上却淡定地很,嘴角甚至微微翘起,仍是平时未语三分笑的模样。

他的视线越过众臣,遥望玉阶之上的天子,隔得太远看不清眉目神情,却仿佛感受到了对方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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