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红追髻散簪落,裙裾翻飞,一头长发如风中乌浪,冷冷道:“用不着。你去抓那个龟公,他是联络人。”
龟公在荆红追和浮音开战时,就背着鸨母回到屋内,企图从密道溜走。
但被昏迷不醒的鸨母拖了后腿,刚开启机关,就被豫王踹门而入。龟公情急之下,从床底抽出镔铁棍,朝豫王挥来。
论功力,他也算江湖二流,一手腾蛇棍法如疾风骤雨,密而不疏,打翦而上。
可惜豫王精通槊法,棍较之恰如小巫见大巫,三两下就破了罩门,反夺过棍子,棍尖抵在对方咽喉上:“还不束手就擒!问什么,就老老实实答什么,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龟公见逃脱无望,只得求饶:“大人,我真的不知内情,就是个看门的。”
豫王哪里肯信,把人捆了扔在墙角,说:“我没耐烦审你,回头让你尝尝北镇抚司的酷刑,保管祖宗十八代都吐露干净。”
龟公吓得面如土色,拿脑袋往墙上撞。
豫王道:“逃命还要捎带个昏迷的,看来情深义重,你要是自戕,就拿这老鸨去刑堂。”
龟公无计可施,只得一一回答了,说临花阁是隐剑门在京城的地下据点,他在此控守多年,和一个年齿渐长、卖不动身的鸨儿搭伙过日子,后又任她招揽烟花女子,在此做起皮肉生意,更加掩人耳目。他一直隐瞒身份,因此鸨母并不知情,只当他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懒汉,嘴里又骂又嫌,但依然愿意养他,故而大难临头时,他也舍不得丢下她。
“这里面是什么?”豫王指着他床后墙壁上的黝黑洞口。
“是一道机关暗门,连着密道。”
“密道通往何处?”
“通往……明堂。”
豫王一愣。
明堂乃是天子之庙,是历代帝王所建的重要礼仪建筑,用于朝会诸侯、发布政令、大享祭天等,所谓“天子造明堂,所以通神灵,感天地,正四时,出教化”。敢随便拿这个名字自称,简直狗胆包天。
他不由嗤笑出声:“什么见不得光的鬼地方,也配叫明堂!”
又问:“外面那个吹笛子的,是要通过密道去做什么,还是见什么人?”
“这个就不清楚了,小的就是个守门人,负责接应身怀七杀令牌的人进入密道。门规严苛,其他的事情小人就算想知道,也没那胆子去打探啊!求大人明察,放了我和我婆娘罢,我们这就离开京城,从此再也不与隐剑门或七杀营有任何瓜葛。”
豫王听说过隐剑门。据说企图暗杀太子的刺客就是隐剑门人,皇帝因此震怒,下令围剿诛尽,导致这个数百年传承的江湖门派一夜覆灭。
却从未听说过七杀营、七杀令牌。
或许外面那个出身江湖的荆红追知道些什么。
豫王正想出去看战况如何,忽然房梁震动,“轰隆哗啦”的响声中,连屋顶带墙壁坍塌了下来。
原来荆红追和浮音打得激烈,把整栋厢房都轰塌了一大半。
外面隐隐传来“地龙翻身啦”“快跑啊”之类的喧哗声,想是妓馆中人见房屋无故轰然倒塌,以为地震了。
动静这么大,看来无需再放烟花通知另一边,豫王见剩下的半间屋子也要塌,把龟公和鸨母一手拎了一个,大步走出房门。
他这头刚踏进院子,那头浮音被打得无力招架,砸穿屋顶掉了下来。
浮音双臂抱头,在满是砖石瓦片的地面滚了几圈,刚巧滚到了开启的暗门附近,趁机钻了进去。
紧接着,荆红追携一道闪电般的剑光,也突入了那道暗门。
剩下半间屋子难堪重负,终于彻底倒塌,成为废墟,将密道入口埋在了瓦砾木头中。
沈柒揽着苏晏,施展轻功飞掠过来。苏晏喘气问:“人呢?”
豫王指了指身后坍塌的废墟,“底下。”
苏晏大惊,叫了声“阿追”就要冲过去。沈柒牢牢握住他的胳膊,劝阻道:“你扒不动的,搞不好还要塌。荆红追武功不错,不会被轻易压在下面,自己会出来。”
豫王说:“屋里有个连着密道的暗门,他要是追着殷福进去,怕短时间出不来。”
苏晏皱眉:“敌暗我明,密道内又不知什么情况,不能让阿追一个人冒险。得赶紧把入口挖开,派人下去。”
沈柒见他语气急切,显然很是紧张那江湖草寇的安危,心下不禁又酸又恨,嘲道:“他不是自恃剑术了得,劈棵合抱大树如同劈豆腐,有什么可担心的。”
苏晏一听,知道沈柒犹在记恨梅仙汤那次,阿追在关键时刻偷袭他,还把他刺伤一事,无奈地拍了拍沈柒的手背:“七郎,你要和他清算旧账,那也得他先活着回来不是?”
豫王很想继续装大度,可惜被这声“七郎”叫破了功,酸溜溜道:“本王行四,怎不听有人叫我一声‘四郎’。”
苏晏瞪视他:“王爷就别说风凉话了!要不你下去探探情况,给阿追搭把手?”
豫王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苏晏一怒之下撸起袖子,就要冲进废墟,寻找被砖石木料压住的密道暗门。沈柒想点晕他,又怕他醒后大闹,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说:“你好好在旁边待着,我去找。”
豫王朝沈柒露出讥笑的眼神:软骨头,没出息。
苏晏见豫王不帮忙还阴阳怪气,忍怒道:“王爷既然无事,还请回吧,不必在此吃灰。我们自己的事,自己能搞定。”
豫王一听话风不妙——之前苏晏对他的态度好容易松动了点,眼下又把他排斥在外,看来这荆红追不管是不行了。于是妥协道:“殷福是本王府上的,本王自然要清理门户,这便去召集侍卫清理废墟,寻找入口。”
苏晏脸色才好看了些。
沈柒朝豫王回以讥笑的眼神:没出息,软骨头。
身后地面上,鸨母猛地惊醒,茫然坐起身,看清废墟后,尖叫起来:“老娘的房子怎么塌了?哪个狗骨秃儿干的好事!被老娘拿住,管叫他拆了狗骨头当房梁也要给老娘重盖回来!”
转头见龟公被捆成粽子,又叫:“哎呀老杀才,你这是被仙人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