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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权臣 第146节(第2 / 2页)

周围的靖北军士兵纷纷露出激动的神色:“是陈神医!”“应虚老先生来了,将军有救了!”

朱槿隚心底涌起绝处逢生的惊喜,注视陈实毓检查完伤势,急切地问:“如何?”

陈实毓神情凝重:“万幸偏了一点,没有割断心脉,但伤势十分凶险,老朽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救不回来……”

“朕不怪你!”朱槿隚立刻道,“还请应虚先生尽力施为。只要能救活槿城,就当朕欠你一条命。你要什么赏赐,只要不损国体都可以!”

陈实毓拱手:“陛下言重了。医者父母心,老朽定当竭尽全力。”

豫王忽然叫了一声,从梦境中惊醒。

皇帝恍惚回神,低头见自己的手指还捏在对方冒着青胡茬的下颌上。

豫王醒来的瞬间,警觉身边有人,下意识地翻身而起,同时挥拳攻击。

皇帝及时撒手,侧头避开这一击,脸颊被拳风剐得隐隐作痛。他沉声喝道:“朱栩竟!”

豫王怔住,继而撤回劲力,懒洋洋往床榻上一躺,哂道:“圣驾亲临,臣弟不胜惶恐,无奈病体支离,不能起身行礼,还望皇兄恕罪。”

第157章 天下你我共治(下)

“既然豫王病体难支,躺着回话也无妨,朕不治你君前失仪之罪。”景隆帝并未被豫王不逊的姿态激怒,拎起旁边歪倒的玫瑰椅,往床前空地一架,坐上去,“朕还带来两名御医,让他们为你诊治诊治。”

太医院的两名院判奉旨入内,豫王无所谓地伸手给他们诊脉。

一通望闻问切,两名太医商议过后,给出得答案与之前陈实毓所言相差无几,失寐之症,盖因邪火犯心、郁结难舒引起。

御医退下去开方子,熬药。皇帝命他们关闭殿门,吩咐门外的锦衣卫未得上命,不得擅自入内。

转而问豫王:“你心中这股邪火是什么火?郁结又结在哪处?”

豫王肆无忌惮地答:“皇兄何必明知故问?”

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这阵子,你可出过京畿?”

豫王反问:“没出过如何,出过又如何?”

“没出过,自然无事;出过,朕就把那块界碑搬到京城的城门口,甚至搬到你豫王府外。”皇帝淡淡道,“你毁约在先,就休怪朕不讲兄弟情面。”

豫王冷笑:“皇兄想把我往死路上逼,一杯毒酒、一把匕首足以,讲什么兄弟情面。”

皇帝一拍扶手,喝道:“朱栩竟!朕看在你生病的份上,不计较你接二连三的犯上,可朕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躺着不肯好好说话,那就去太庙跪着说。”

豫王何尝不知自己言语冲撞,对天子大不敬,是极不明智的行为,但是此刻胸臆间浊气憋闷,邪火乱窜,连带思绪也开始混乱,只想着不计后果地泄愤。

皇帝见他不吭声,只面色越发青白难看,微微有些心软,缓和了语气:“朕只想从你嘴里听一句实话,不想叫那些锦衣卫来查,是给你留面子。腊月二十日入夜,你身在何处?”

豫王依稀又听见了鬼哭般的笛声,躁动的气血在经脉中横冲直撞,绞得他额际青筋跳动,连面容都有些狰狞地扭曲了:“皇兄希望我在哪里,我便在哪里好了,青楼楚馆、官员的床上,还是与某个逆贼的密会地点,随便皇兄编排,臣弟一应认下便是!”

皇帝一瞬间想叫锦衣卫进来,拖他去太庙。旨意出口前强行忍住,深深吸气,觉得自己千修万修的涵养,要在这个犯浑的弟弟身上毁于一旦。

他伸手揪住豫王散乱的衣襟,把上半身拽出床沿,将旁边酒坛里残留的酒液,泼在了豫王脸上。

冰冷酒水激得豫王打了个寒噤,迷乱的眼神似乎有几分清醒。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液,低沉地呻吟了声:“皇兄……”

皇帝与他挨得近了,赫然见他脖根处有一枚不起眼的牙印,看愈合程度像是数日前的,想必当时咬得颇狠,至今仍残留着模糊的伤口。再仔细打量,右手虎口上也有一枚牙印。

“谁咬的?”皇帝把声音凝成了一片冰刃,刃尖上烧着克制的不祥的怒火。

豫王笑得讥诮又得意,“还能有谁?看着风流可意,却是牙尖嘴利胆子不小,调弄起来得趣得很。对面抱在怀里*,野猫似的又挠又咬,一面求放过,一面两腿夹得紧。跪趴着*,捂嘴不让骂就咬手,骚水流得倒比泪水多——”

大腿上被泪水浸泡过的皮肉,灼烧般疼痛起来。皇帝忍无可忍,再也顾不得礼仪与风度,狠狠一巴掌掼在豫王脸上,将他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渗出血丝。

豫王咳嗽几声,低低地笑起来,像破罐破摔,又像满怀恶意:“臣弟错了,忘了皇兄早就尝遍他的滋味,竟还班门弄斧。”

“朱栩竟,你……真是让朕失望透顶!”皇帝冷冷道,“你长年积怨,不守礼法,不敬君主,将玩弄官员作为报复朕的手段,这些朕都忍了,最多只是训诫,全因顾念着与你之间的手足亲情,顾念着你当年舍身相救的忠勇。可朕没想到,你竟一错再错,成了如此龌龊不堪的卑劣小人!

“朕真的后悔,当初在东苑,你第一次猥亵苏晏时,朕因为顾及宗室脸面,没有严惩你的恶行。以至你仗着权势与身份,屡次狎扰,最终酿成大错,在他离京前夕将他强行奸污,甚至还不要脸地去信羞辱!你自己看看,你干的是人事?简直畜生不如!”

豫王睁大了眼,在这般严厉的痛斥下,竟流露出一丝孩童般茫然的委屈,“他去告御状了?猥亵、狎扰、强奸、羞辱……他是这么说的?”

皇帝险些没忍住再给他一巴掌,“怎么,你还以为是两情相悦不成?朱栩竟,你究竟是假天真,还是真无耻,不知他为了自保,也为了大局忍辱含垢,实际上对你心深恨之?”

豫王脑子里嗡嗡地响,响得他眩晕欲吐。他趴在床沿干呕了一阵,垂死似的喘气,仿佛来自天子的多少愤怒与惩罚,都敌不过那人一个刺心切骨的“恨”字。

水榭那场情事后,苏晏没有寻死觅活,虽然嘴里骂得厉害,但也没真对他拔刀相向,甚至还在回府的马车上,吃他和沈柒的醋,给了他一种对方根本就是半推半就的错觉……如今想来,哪里是吃醋,分明是担心他怀疑两人关系,才倒打一耙,设计撇清沈柒。

回京后,苏晏与他心平气和地讲过话,让他以为对方早已认命了接受了,亲热时的挣扎抗拒不过是情趣和勾人的小把戏而已。却不想对方转头就把证据交给了皇帝,在他最痛苦混乱的时刻,给了他诛心一击。

苏晏……真的就这么恨他,从头到尾,对他就没有动过一点情、软过一寸心?

豫王想笑。

他以一个极端狼狈的姿势半挂在床沿,发簪落地,长发披散,心寒地笑出了声,笑得比哭还难听。

他朱槿城,究竟比朱槿隚差在哪里,又错在哪里,要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剥夺走原本属于他的一切:名字、军权、封地、自由……唯一动心与希求的人。他的皇兄甚至还要撕破最后一层遮羞布,连尊严也没有留给他。

或许他真的错了。十年乱花迷人眼,他习惯性地用摘花掠美的姿态与手段,去对待那个丝绸里裹着利刃的少年官员,必然要被割得鲜血淋漓。

对苏晏,是他自作自受。可是对皇兄朱槿隚,他却无愧于心,只有一腔十年难平的意气和怨怼。

这股怨怼被手足之情、君臣之道压制了整整十年,如今就像再也遏止不住的燎原大火,在他的五脏六腑间烧得炎炎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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