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事他还真办对了。”秦夫人起身说,“我这就把你说的这些情况,告诉你父亲,也与鹤先生一同参详参详。”
“鹤先生?”
“对,那位先生在家信佛,自号云鹤居士,人称‘云中白鹤’,所以又叫鹤先生。”
卫贵妃听过耳就算,没放在心上,起身道:“那母亲和父亲慢慢商量,我回屋歇息了。”
秦夫人笑了,“待会儿娘让婢女领一个人去你屋里。”
卫贵妃吓一跳:“谁?不是那个鹤先生罢!”
“说什么没谱的话!娘这把年纪难道不知男女大防?是京师名妓阮红蕉,让她教你一些内媚之术,好把皇帝的心再争回来。”
秦夫人走了,卫贵妃在她身后嘟囔:“堂堂贵女,将来的皇后,学什么娼门伎俩,也不嫌丢分。”但到底还是有些心动,带着侍女回房去了。
黄昏时分,豫王从天工院回来,吩咐传膳。
豫王府长史崔醍见主家神色舒朗,甚至还有那么点春风满面的意思,趁机向他请示,府内过年时对宫内进献、陈谢及对外宴请等诸多事宜。
豫王不耐烦听这些琐事,大手一挥:“你们左右长史自己商量着办。”
崔醍点头应下,又说:“过年人手紧,招了一批仆役,其中有练家子请求当护院或侍卫。正巧有几名侍卫病退和丁忧了,正好填上空缺。”
王府的侍卫定额有限,经过逐年削减,如今藩王护卫最多三百人,亲王护卫五百人。朝廷还设“护卫指挥使司”,统诸王府护卫,以防止尾大不掉。
与开国初动不动就几万甲兵的镇边王军比起来,简直是天上地下。
当年豫王离开封地大同,回京接受圈养时,六万靖北军在一部分中层将领的怂恿下,因为替主帅忿忿不平而险些哗变。还好豫王发现得及时,在火苗尚未燃起来之前就迅速扑灭,消息并未传到朝廷。
否则怕是连这五百护卫的名额都保不住。
最后豫王也只带了死活要跟随他的几百名账下亲兵,回到京城,当了十年闲散王爷。其中韩奔曾是他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传令兵,后来成了王府侍卫统领。
也正是这个韩奔,在他几乎失去理智,想要不计后果地冲出京畿界碑时,死死拦在了马前。
豫王道:“交给韩奔,让他去筛人。替本王传一句话,‘提高门槛,宁缺毋滥’。”
崔醍领命退下。
用过晚膳后,豫王准备去练武场,远远便见围了一大圈人,走近后还听到侍卫们七嘴八舌地点评。
“这小子,看着清清秀秀,出手可狠,竟能和韩统领打成平手。”
“扯吧,分明是韩统领放水了。”
“为什么,见人年纪小,长得秀气?哈哈哈。”
“你才扯,韩铁面是那种怜香惜玉的人么?换你上还差不多。”
“啧,你们还别说,我总觉得放水的其实是新招的那小子,叫什么来着……有几招他明明可以趁胜追击,直接定胜负,可他却浪费了大好机会,莫不是怕赢了,让统领没面子?”
“哪儿啊,我觉得那小子是旧势用老,新势来不及生,才错失良机。”
“……挺有看头?”豫王站在侍卫们身后问。
一名侍卫自然而然回答:“是啊,挺有看头。我押韩统领赢,你呢?”
豫王笑道:“我谁也不押,因为谁也赢不了。”
“怎么可能——”说话的侍卫回头,见是豫王殿下,吓一跳赶忙行礼,“王爷……”
豫王托了一把他的胳膊,不让他屈膝,随即把手臂搭在两个侍卫的肩膀上,和他们一起看热闹。
场上,韩奔与新招的那名青年对了结结实实的一掌,各自向后蹬蹬退出丈远。韩奔手抚气血翻涌的胸口,笑道:“好小子,身手不错。”
那名青年不过弱冠之年,身材适中,长了一张清秀的娃娃脸,左颊有个月牙形的靥涡,笑起来的模样挺讨喜。他躬身抱拳说:“是统领好心,怕伤到小的,才让小的侥幸多撑了一会儿。”
韩奔问:“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答:“回统领,小的名叫殷福。”
“惯用什么武器?”
“回统领,小的练的是家传的五丁开山掌。”
“——不,你惯用的是剑。”围观者中,一把低沉浑厚的声音说道,高大的身影排众而出,“长约一尺的短剑。”
韩奔单膝点地,恭敬道:“见过殿下。”
殷福似乎有些错愕,迅速反应过来,也跟着行礼:“草民叩见豫王殿下。”
豫王吩咐韩奔:“给他拿一柄短剑。”
又从侍卫手中随意抽了根哨棒,对殷福说道:“尽你所能,不许留手,撑不过三招就自己滚蛋,本王不招废物。”
韩奔一听就知道,豫王看出殷福刚才留手了,这是要逼对方尽全力,故而以三招为约——他们殿下若是动真格,披挂上马、手持长槊,估计在场没人能走得过三招。这下也就是在练武场上试试对方的底细。
殷福接过剑,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竭尽全力地挡住了十招,在第十一招时,短剑脱手飞出。
豫王基本摸透了他的武功路数,喝问:“你或许幼年学掌,但中途改换学剑,而且是杀人剑。你究竟是什么来路?”
殷福捂着震伤的虎口,脸色转为沉痛,跪地道:“草民出身武学世家,幼年家中剧变,父母皆亡于隐剑门刺客之手,无奈另投门派改学了剑,只为有一日能为家人复仇。未及心愿达成,隐剑门已被朝廷剿灭,草民大仇得报,业已离开师门,却没有谋生手段,衣食无着,故而来投王府,想求个安身立命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