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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权臣 第131节(第1 / 2页)

苏晏心里浮起不详的预感,“那是在召见过褚渊后,才发作的?”

“我觉着是。”朱贺霖喝了口花果茶,也不催促对方走棋,就盯着苏晏手里那个黑相,“下朝后我随父皇去御书房,正巧褚渊进来,父皇就随便找个由头把我打发出去。小爷我哪儿那么容易被打发,于是就在门外偷听了几句。”

“小爷听到什么了?”苏晏屏息而问。

朱贺霖不直接回答,反问:“你想好走哪一步了么?”

苏晏“哦”了声,无心思考棋路,随手下了一步。

朱贺霖暗暗捏紧了手中炮,仿佛漫不经心地说:“褚渊先是把你在公事方面狠夸了一通,然后说你……”

“……不修私德?”苏晏沉下了脸。

朱贺霖笑起来:“哪儿呢,说你从德行到性情都无可挑剔。只不过……”

苏晏把长腿往榻下一伸,“不玩了。半年没见,小爷跟臣生疏了,说话吞吞吐吐。既然如此,臣也不在这里碍小爷的眼,趁宫门没下钥,赶紧回家去。”

朱贺霖玩儿过了头,不意惹恼他,忙不迭拉住:“好啦好啦,我痛快说还不行嘛。真是的,还说你性情好。”

“我性情不好?”

“好是好,可都是对别人!你看你对父皇够好吧?乖得跟猫儿似的,怎么对小爷我就随便给脸子?皇爷是你的君,小爷我就不是了,啊?”

苏晏噗嗤一笑:“是君,嗣君。臣心里敬爱得很呢。”

“屁!你还当小爷是小孩子。”朱贺霖把他的手摁回炕桌上,“继续下!我继续说。”

苏晏给他倒了杯茶,以示讨好。

朱贺霖说:“褚渊说你收了个江湖上的武功高手做贴身侍卫,与之关系暧昧。

“还说你在京县泡温泉时,那侍卫突然闯入汤池,与一名来历不明的男子大打出手。那男子当时衣冠不整,而你也刚匆忙着衣,不知与那人是什么关系,竟没有出声示警。

“他怀疑你的贴身侍卫是因为与那男子争风吃醋,才打起来的。最后你还亲自打圆场,把那名男子放走了。”

“‘苏大人德才兼备,忠义两全,唯天性多情,徒累人相思。’褚渊最后这么总结。”

太子一口气说完,气鼓鼓地瞪向苏晏:“小爷倒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多情种子!你和贴身侍卫究竟是什么关系?那个汤池里出现的野男人又是什么来路?你说!”

苏晏心惊肉跳,面上却越发淡定:“侍卫就是侍卫,与我自然是保护和被保护的关系。我于他有救命之恩,他就拿自己的命来报恩。小爷还记得我被鞑靼骑兵逼得坠谷一事?要不是他舍命相救,我已是峡谷湍流中的一具浮尸了。”

朱贺霖变了脸色,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清河……”

他听说苏晏失踪,焦急如焚,后来又得知对方安然无恙,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却不知具体经过如此惊险,可以算是死里逃生,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我与他共过生死,待他的情分自然不同于其他下人,但要说暧昧——”

苏晏在心底催眠自己,中秋那夜不算,是意外是意外是意外!受害者无罪!除此之外,他还真没和荆红追发生过肉体关系,顶多也就是推个拿,亲个……嘴……

呃,这个算得上是暧昧了。也不知是当时的气氛推波助澜,还是他对划分为“自己人”的容易心软,总之亲嘴这事就鬼使神差地发生了……

妈的,这是直男能干出的事吗?我被这基佬身体害惨了!苏晏唾弃自己。

他会对敌人使阴谋诡计,但却耻于对“自己人”撒谎,于是垂头丧气答:“要说暧昧也是有一点儿的,我和他亲过嘴。”

“什么!”朱贺霖惊怒之下,一把将棋盘掀了,“你和侍卫亲嘴!小爷我都没和你亲过!”

苏晏把手里捏的黑相往炕桌上一扔,嗓门比他还大:“扯淡!你没亲过?你还把我嘴磕破了!在驿站里你拿口水糊我一脸,还当我不介意?我那时说什么了?说你身为储君调戏臣子,还是说你占便宜时就‘小孩子玩闹’,摆威风时就‘小爷我是男人’?”

朱贺霖涨红了脸,吭吭哧哧:“你、你你……好哇,你敢骂当朝太子,反了天!”

他把炕桌也用力一掀,扑过去掐苏晏的脖子。

接连两道响声,惊动了殿外的宫人,成胜隔着门叫:“小爷!出了什么事,奴婢们进来伺候?”

“别进来!”朱贺霖朝殿门外咆哮,“小爷我收拾反贼,谁都不准进来!否则砍你们脑袋!”

东宫內侍们面面相觑。

成胜自言自语:“哪儿来的反贼?殿内分明只有小爷和苏御史……”

富宝知道太子喜欢苏晏,不过他自己还是个小少年,又净了身,对“喜欢”的诸多类型分不太清楚,于是说道:“小爷大约和苏大人在闹着玩儿。没事,既然不许我们进去,就别进去了。小爷那炮仗脾气,除了苏大人,哪个吃得消。”

一干內侍感同身受地点头,于是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听见。

殿内罗汉榻上,苏晏被掐了个两眼翻白,火气上来,狠狠甩了太子一耳光。

这巴掌似乎把狂暴中的太子给打醒了。

朱贺霖震惊地摸着脸,“你!你敢打小爷的脸……父皇都没打过我的脸,顶多用戒尺敲几下掌心……”

苏晏咳了几声,大口喘气,豁出去道:“你想掐死我,还不许我自卫?君要臣死,臣不想死,蝼蚁尚且求生呢,何况是人!要不你直接拿宝剑砍我脑袋,我手无缚鸡之力,打不过你!”

朱贺霖愣怔半晌,眼圈突然红了:“你这人……没良心!小爷怎么对你的,你心里没个数?你就这样……这样回报我?”

苏晏喘匀了气,定定看他:“我都决定拿这辈子来给你们姓朱的一家卖命了,还要我怎么回报,啊?”

朱贺霖咬牙切齿:“说的什么大逆不道的胡话!你是大铭的臣子,本来就该为君王卖命,这是你的本分!你还当是了不得的牺牲,可委屈死你了?!”

苏晏笑了:“当然委屈。若我不做大铭臣民,完全可以漂洋过海,去开辟新的航线,去探索这个时代尚无人发现的新大陆。东西南北,随便我走,这个世界比你们想象的大得多,也精彩得多。要是实在走不脱,把我逼急了,我也可以抛弃这具皮囊,让灵魂重新投入另一个时空,重新转世,或者烟消云散。反正是我自己的命,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谁能主宰我?”

朱贺霖先是愤怒,继而从心底生出了一股寒意。

他用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感受到,苏晏说的是肺腑之言。

藏在这副看似玲珑柔顺的士子身躯内的,是如此大逆不道、惊世骇俗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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