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剌男子一怔后,倒也没露出不高兴的神色,缓缓驱马靠近。
人到近前,苏晏才发觉,对方身形魁梧,目测至少在一米九以上,所骑的马又高大,面对面很有压迫感。
“你要我如何证明?”他反问。
苏晏想起用套马索掳走自己的那名鞑靼骑兵,胸口有个狼头刺青,也不知是不是他们部落的图腾,便问:“听闻北漠诸部,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图腾,既是记载神之灵魂的载体,同时也是本氏族的徽号象征,这说法是真的么?”
瓦剌男子笑了笑:“是真的。”
“阁下可知鞑靼部落的图腾是什么?”
“苍狼。”
“贵部呢?”
男子没有回答,伸手解开肋下系带,拉开衣襟给苏晏看。
他的颈间挂着一串充满异域风情的黄金项链,镶嵌着祖母绿的坠子越过发达的胸肌,一直垂到纵横饱满的腹肌之上。坠子下方,有个明显的树形刺青。
“‘托克提拉克’,立于世界正中心,承托天空的神树,就是我们卫拉特人信仰的神明。”
苏晏的目光被那枚古朴神秘的刺青吸引,端详了好一会儿,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但又一时没找出来。
眼神流连片刻后,他蓦然发现,对方在乳头上穿了两枚黄金乳环。细而圆的金环衬着油亮的深色皮肤,有种说不出的色气与性感……
感、感个头啊!都是男人,他有的我也有,有毛好看的!苏晏有点心虚地移开目光,拱手道:“在下苏晏,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阿勒坦。”男子敞着怀,目不转睛看着面前的中原少年,将他的名字用异国腔调念出了独特的韵味,“苏晏,苏晏,我记住你了。”
荆红追冷冷道:“不必记。反正萍水相逢,过后即忘,还是别费那个心了。”
第九十九章 刺青给我摸摸
定边城,褚渊还在伏案写着呈给皇帝的密折,而高朔放出的鸽子,已携着他寄给沈柒的纸条,飞向远茫青空。
鸽子掠过城墙,越飞越高,下方官道上两匹驻足的马儿,成了两粒凝固的小黑点。
苏晏在马背上蓦然抬头,手扶着斗笠边缘,眯着眼遥望天空。“有只鸟,”他说,“阿追你看,那是鸽子么?”
荆红追抬头看时,只剩天际一点灰影:“太高了,看不清,或许是吧。”
苏晏回首望了一眼定边城的城门,依稀觉得错过了什么,但这一点浮念又分明毫无根据,于是摇摇头说:“走吧,去灵州。”
褚渊与高朔借用暗哨据点的信鸽传完消息,带着剩余的几名锦衣卫,又返回横凉子镇附近的河岸边。
盛千星还在徒劳无功地寻找失踪的苏御史。
“这都过去多少天了,就算人还活着,怕是也已离开此地。”褚渊怀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问手下的锦衣卫,“你们觉得,苏御史可能去了何处?”
一名锦衣卫思索片刻,道:“会不会南下去了延安城?毕竟苏御史遗失了所有印信和文书,只有延安的周知府认得他,去其他府城怕是证明不了身份。”
高朔说:“你们都忘了,苏御史之前坚持要去的地方,是灵州清水营。他是个做事有韧劲的人,也许会继续北上。”
褚渊觉得他们说得都有道理,与盛千星商量后,决定兵分两路。
盛千星带着一半人马,回头去延安城,向周知府打听情况。另一半人马由褚渊带领,前往灵州清水营,沿途寻访苏晏的踪迹。苏小北和苏小京与锦衣侍卫更熟,决定跟着褚渊他们同去。
双方在河谷告别,约定无论那边得到了苏晏的消息,都要及时通知对方。
与此同时,苏晏在溪边岩石旁脱起了裤子。溪对岸,骑在马背上的异族男子,正把饶有兴致的目光投向他。
说是同行,在路途中,荆红追与苏晏仍与瓦剌的马队谨慎地保持了几十丈的距离,休息时也是隔着半片小树林。
入夜时下起了雨,道滑不宜赶夜路,两边才不得不在路过的荒村破庙里扎堆借宿。
百余匹马被赶到荒草丛生、围墙坍塌了一大半的院子里,由马贩们轮流看管,其他人在尚未倒塌的主殿中燃起篝火,烘烤衣物和干粮。
破庙颓圮,屋顶跟筛子似的,只能尽可能挑干爽的地方落脚。瓦剌汉子们围火而坐,边吃肉喝酒,边用蛮语呜哩哇啦大声聊天。苏晏与荆红追守着另一堆火。双方中间空出一块滴答漏雨的地面,像无形的楚河汉界。
荆红追把裹着腊肉的烧饼在火上烤热,没那么硬了,递给苏晏。
苏晏恹恹地咬了几口饼子,开始喝水。
阿勒坦忽然起身走过来。他的衣袍正在火旁烘烤,赤裸着健硕的上半身,肌肤在光晕的舔舐中宛如流动的深色绸缎,发辫上的珠环与颈间胸前的黄金项链闪闪发亮。
他把拧开的牛皮水囊递给苏晏,说道:“马奶酒,喝喝看。”
苏晏犹豫了一下,想起前世去草原旅游,导游特意交代:当地人敬酒时,游客要立刻接住,能饮则饮,不能饮也要品尝少许,再将酒归还主人。若是推推让让不肯喝,就会被认为是瞧不起主人,不愿以诚相见。一旦被认定为虚伪傲慢,就很难再取得他们的友谊了。
于是他伸手去接,荆红追拦住:“公子,让属下先试。”
阿勒坦脸色未变,浓眉下的鹰目却掠过不悦的精光,盯着荆红追问:“试毒?”说着挑衅似的,自己先喝了一口。
苏晏轻轻按住荆红追的手背,打圆场:“他是我贴身侍卫,习惯了凡事先警惕三分,并没有怀疑阁下的意思。”
“阿勒坦。”
“什么?”
“我叫阿勒坦,不叫阁下。”
苏晏笑起来:“是,阿勒坦,谢谢你请我喝酒。”他接过水囊,仰头喝了一口,觉得既有绵长的奶香,又有甘爽的酒味,口感圆润柔滑,还有些酸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