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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权臣 第80节(第2 / 2页)

在另一间净室,刘莺哥上床前便吹熄了油灯。她不怕黑,睡觉不喜有光亮,钻进被窝后便脱得精光,期待着发生点什么事。

她春心荡漾地等了一个多时辰,正不耐烦,忽然听见床底咯吱作响,以为是耗子作祟,于是探出上半身,操起地板上的绣花鞋,往黑黝黝的床底猛一拍。

鞋底拍在个光头上,声音爽脆,刘莺哥愣住,与床底钻出的和尚大眼瞪小眼。

原来床底有块地板是活动的,厚实木板用泥浆涂成了青石的模样,与旁边石板拼得严丝合缝,轻易看不出来,除非用锐器猛刺,才能洞穿伪装。

灯油里掺了迷神药物,燃烧时挥发出来,熏得满室。女客在熟睡中吸入,便陷入迷离幻境,看见心中所思所念,故而才有“红光坠地、观音送子、罗汉入怀”之类的孕梦。

而寺中和尚趁机从床底暗道钻出,轮流对女客肆意作为,最后又留下所谓“神药”。

女客们醒来后,要么真以为是神迹,要么怀疑受了奸污,却因名节要紧,含羞忍耻不敢吭声。

这些心生怀疑的女客,自知失身会被夫家休弃,无所出也会被夫家休弃,事已至此,只得自欺欺人地与他人统一口径,无论谁问起,都一口咬定是活佛显圣。自己按方服药,希望真能怀上身孕,摆脱这场噩梦。

而还有一小部分女客食髓知味,隔三差五地便来灵光寺求嗣。

和尚们年轻力壮,妇人们正常无病,又有调经种子的药丸辅佐,自然十个有八个都能怀上。

继尧担任主持三年,这些求嗣得来的婴孩,最大的也才两岁,看着都是虎头虎脑、白胖可爱,夫家也根本没有怀疑,甚至还给取了“罗汉子”“菩萨儿”等乳名。

话归正题,说回到刘莺哥与床下和尚撞了个对脸,假意低叫:“哎呀,你是什么人,如何凭空出现?”

和尚听她语声娇滴滴,脚跟酥软地爬上床:“我是金身罗汉,特来送子与你。”

“休得糊弄我,你定是这寺中长老。身为出家人,竟不守色戒,再不走,我可要喊人了。”刘莺哥边说,边把他往被窝里拽。

和尚也不否认,笑嘻嘻道:“求小娘子布施肉身。门外头你那个细瘦条丈夫,喊进来有甚用,银样镴枪头,怕只是个没用的摆设。”

刘莺哥暗笑他猜得八九不离十,门外那位“丈夫”,前面是不是摆设无关紧要,后面中用就行。

两人胡天胡地一通,和尚吃不住,探身出去敲了敲床底地板,求援道:“这位女菩萨好生厉害,师兄弟们快来。”

密道里又爬出两个和尚。三个金身罗汉,摸黑与风骚菩萨战成一团。

刘莺哥快活之余,还记得锦衣卫大人的命令,偷偷沾取蓝草汁,逐个光头款款摩挲,戏道:“上下两光头,倒是挺有本事。”黑暗中,和尚们只当她爱抚,毫不介意,临走前还恋恋不舍叮嘱:“女菩萨若是不嫌弃,常来走动,布施甘霖。”

此刻约是四更时分,周围恢复寂静后,刘莺哥穿上衣物,撇嘴嘀咕了声“这班淫贼秃驴”,把“神药”往怀里一揣,开门推醒睡得昏昏沉沉的“丈夫”,小声道:“事成了,快去通知官爷们。”

孙佑娘因为中了迷药,比她多躺了半个时辰,但不比刘莺哥鏖战得久,故而也差不多同时开门,去叫醒“丈夫”。

两个守门的男妓刚开始支棱着耳朵,没听见动静,后面闻着熏蚊子的熏香味,迷迷糊糊睡着,竟睡得人事不省。被叫醒后出了身冷汗,忙从怀中取出一小支带特殊声响的烟花点燃。

埋伏在寺外的锦衣卫们,见天空放出信号,便翻墙进入灵光寺,逮住守夜的沙弥,逼他们撞响钟鼓,点燃火盆,召集众僧。

主持继尧从睡梦中骤醒,听见院内人声嘈杂,意识到要坏事,险些连僧袍都来不及穿好,把鞋一趿,当机立断从后门逃跑。谁料他的僧房早被人包围得水泄不通。

继尧除了会神神道道的幻术,也颇有些拳脚工夫,打倒了几名锦衣卫,差点跑掉,最后在拼斗中被一刀划伤小腿,绑了起来。

寺内众僧被钟声惊醒,又听外面沙弥喊着“主持与各位长老点名”,个个仓促起身,奔去大雄宝殿,片刻后便全数到齐。

宿在净室内的女客,与守在净室门外的家人仆从,也一个不叫走脱,全都喊起来,驱赶至堂下。

沈柒一身洒金飞鱼服,映着火光,从殿外凌然步入,坐在手下搬来的一张圈椅上,鸷视殿中挨挨挤挤的众僧。

在锦衣卫的呵斥下,众僧战战兢兢把僧帽脱了,长明灯下,只见一堆锃亮的光头中,有五个光头,戒疤处被涂抹了格外显眼的靛青色。

锦衣卫当即把人绑了,那五个年轻僧人不明所以,哀哀叫屈。

石檐霜喝问:“你们头顶的颜色哪里来的?”

僧人面面相觑,自己也吃惊怪异,其中一个忽然想起什么,心虚嗫嚅道,彼此师兄弟开玩笑,趁对方睡觉时涂的。

石檐霜当众把两名妓女叫进来。

刘莺哥与孙佑娘伶牙俐齿,又不知害臊,当着堂下所有祈梦香客的面,把宿在净室时如何中了迷药,和尚如何通过密道前来奸污,如何赠送生子药丸,自己又如何用蓝草汁涂抹和尚头顶等等,一五一十说了。又把怀中的药包拿出来,作为证据。

堂下二十多名妇女,听得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又被石檐霜盘问:“你们身上可有和尚送的药丸?”顿时羞愤欲死,掩面痛哭。其中一个气性大的,当场就撞向铜香炉,血流满面地昏过去。

她们的丈夫亲人在一旁听了,气得浑身发抖,只碍着官差在场,不敢上前打骂。

众僧见丑事败露,无不胆战心惊,暗暗叫苦。

锦衣卫押着逃跑未遂的继尧进了大殿,迫使他跪在沈柒面前。

继尧强撑了不肯跪,怒道:“灵光寺山门还挂着御敕的匾额,贫僧也是太后亲口承认的神通法师。太后娘娘还说了,要封贫僧做‘通元广善国师’。你一个鹰犬,敢强闯入寺,凌辱众僧,又打伤贫僧,不怕佛祖降罪,难道就不怕惹怒太后吗?”

石檐霜朝他的后膝盖弯猛踹一下,把他踹了个狗吃屎。

沈柒抬脚就踩在继尧的后颈上,冷笑道:“什么不三不四的妖僧,也敢扯虎皮做大旗。太后娘娘何等尊贵,如何会认识你这等招摇撞骗的神棍,分明是你胡乱攀扯,污蔑天家,合该凌迟处死。”

继尧见这锦衣卫凶狠蛮横,把杀头的罪名跟帽子似的一顶顶乱扣下来,真以为对方不知他的背景,忙压低嗓音道:“我真是太后的人!我僧房中,还有太后赐的玉枕,上面有皇家钤记,大人如若不信,尽可以前去一观。”

沈柒对石檐霜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地去了,片刻后回来,对沈柒附耳道:“确有其事。”

继尧脸上明显松了口气,心底盘算着要让这锦衣卫跪地赔罪,自己狠狠羞辱他一通后,再去慈宁宫告他一状,叫他人头落地,让所有人都看看冒犯国师的下场。

沈柒面沉如水。

皇帝的秘谕在他脑海中响起:“倘若真查出内中有什么……不可说之事,务必就让这事永远消失。无论任何人,包括你,谁敢说出一个字,朕就要他的脑袋!”

他当时低着头,恭敬地说:“臣遵旨。臣也有一事相求,求陛下借臣一件来自慈宁宫的器物。”

皇帝审视他片刻,最后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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