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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权臣 第22节(第2 / 2页)

苏晏想了想,说:“叶东楼重伤昏迷后,凶手将他架在围栏边沿,找个支撑点,用机关连接到计时器……但凶手又怎么预料贵妃娘娘走到阶下的准确时刻?这一点臣想不明白。”

皇帝盯着他:“你认为,凶手的真正目标不是叶东楼,而是卫贵妃和她腹中胎儿?”

苏晏摇头:“臣不好说。也许并没有机关。叶东楼重伤挂在围栏,半昏迷时肢体抽搐,自行滑坠,意外惊吓到了贵妃娘娘。”

皇帝啜了几口冷茶,沉思不语。

正在这时,有宫人急匆匆赶来传讯。蓝喜一听兹事体大,忙进殿禀报,说卫贵妃顺利产下一位皇子,母子平安。

景隆帝自十六岁大婚以来,只得三女一子。太子朱贺霖是已故章皇后所生,其余三位公主均为庶出。

皇帝并不热衷女色,心思不在后宫,导致有位分的嫔妃屈指可数,没有十分独宠的。后位空悬数年,也没有再立继后的意思。朝臣们认为君王子息单薄,非国家社稷之福,屡次劝他多纳妃子,但至今不见什么成效。

故而卫贵妃新入宫才两年,就怀了龙嗣,又颇得圣眷,很是受到朝堂上下的瞩目。而今一举得男,可想而知,那些年年催着皇帝多生儿子的朝臣们,该是如何欣喜若狂。

苏晏忍不住偷看皇帝脸色。

皇帝面上是有喜色,然而也喜得有限而矜持,与他前世在医院产房外见到的,那些紧张、激动、惊喜到撞墙的新爸爸们比起来,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冷淡了。

这位开创了“景隆中兴”“宣武之治”的一代明君……该不会是性冷淡吧?可没见史书上说过呀,不知道野史有没有相关的八卦?苏晏在心底大不敬地揣测。

景隆帝搁下茶杯,对苏晏说了句:“朕去看看卫贵妃,你退安吧。”

又转头吩咐蓝喜去殿外传旨,继续封锁现场,命锦衣卫以辅楼为中心,彻底搜查四周,寻找凶器。另外取画师们今日所有的院画,封存入匣,等他探望过贵妃母子,再当众开启。

出了殿门,苏晏觌面便看见,掌印太监那张表情复杂的老脸,正叹为观止地注视着他。

两人走远几步后,蓝喜方才叹道:“贤侄好手段哪!能在皇爷面前作娇作痴,进退自如的,除了小爷,咱家还是第一次见。不,就连小爷都没这般纯熟火候,佩服佩服。”

苏晏耳根发热,想起方才情形,后知后觉地难为情起来:“小侄稚拙,让世叔见笑了。”

“有什么见笑,只要能哄好皇爷,让他信任你垂怜你,就是天底下最大的高明。”蓝喜笑眯眯地看他,仿佛在看一件可居的奇货。

两人刚走到殿外,便见朱贺霖大步流星地走来,面色不善,想必也收到了新皇子诞生的消息。

蓝喜是宫内修炼卅年的人精,当即行礼说老奴去传旨,一句别的没有就告退了,留下苏晏单独面对太子爷的无明怒火。

第二十七章 你我坦诚相待

太子虽说是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但苏晏对他的性子摸得有七八分透,每次都能成功灭火,故而也不嫌伺候着麻烦了,反倒看他这一副气鼓鼓的模样,跟狗子炸毛似的,觉得很有几分可爱。

朱贺霖几乎是奔到苏晏面前,一把握住他的手,狠狠喘几口气,铁青的面色缓和了不少。他问:“父皇没为难你吧?”

苏晏没想到他第一关心的问题不是新皇子,有点意外也有点感动,嘴里答:“皇上宽容仁慈,殿下慎言。”

朱贺霖左右看看,拉着他往僻静处的偏殿里带,跟随他的内官和几名侍卫立刻把住了殿门。

“卫氏生了个儿子,这事儿你知道了吧?”太子闷声闷气道。

苏晏在他面前心情放松,套话也不说了,直入正题:“知道。殿下可是心里不舒服?”

朱贺霖违心摇头,嘁了一声,又大大方方点头:“在你面前,我就不装了,的确,我心里不舒服得很。”

苏晏知道,独生子当久了,对父母的第二胎必然心怀抵触,年龄差距越大,抵触心就越强。现代尚且有逼妈打胎,不打跳楼的,更何况朱贺霖身份非凡,牵扯到的局势与利害关系更加复杂。

这其中最凶诡,也最要命的,就是储君之争。

可惜苏晏对铭史没有深入研究,只记得朱贺霖最终当了皇帝,至于是怎么在继承权争夺战中获胜的,具体内情他并不清楚,似乎牵扯到什么争国本,又似乎被流放过……唉记不清了。

再说,谁知道这里是不是原来的历史朝代,如果是平行空间呢?如果历史走向早就因为他这只小蝴蝶而发生了偏移呢?

他既要借助史书,又不能以史书为定论,只能当作一套“据说划题很准但今年换了个傻逼主编”的高考辅导材料来看。

尽信,他得立足眼下,相信自己的判断。

眼下的情况就是,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与朝夕相处的朱贺霖比,他当然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更何况,卫贵妃本身就不是省油的灯,卫氏一族嚣张跋扈,奉安侯又时刻想捏死他,于公于私,他都不会眼睁睁看着太子陷入困境。

卫贵妃怀疑我是太子党,我还真就党了,怎么着吧!苏晏想。

他拉着朱贺霖坐上殿内一张三面镂空围子的鸡翅木弥勒榻,共同盘了腿,促膝而谈。

“别担心,论长幼,论嫡庶,都是殿下占绝对优势。皇上对殿下的厚爱,从来就没有削弱过,东宫之位稳着呢。”

“道理我懂,但民间都说,爹娘爱幺儿。何况我母后过世得早,即便与父皇有再大的结发之情,生死两隔,也就慢慢淡了。而那卫氏,天天枕头风这么吹着,我不担心眼下,担心的是将来。”

这话一出,苏晏对太子简直是刮目相看了。他本以为对方只是个半大的小鬼头,满心吃喝玩乐,顶多就是身体强健、脑子活泛,没想到还有未雨绸缪的远见。这是天生的智慧,有些人不点就透,有些人点了十万八千遍,依然是个混沌。

“殿下知道,当太子最怕的是什么吗?”

“为父皇所厌弃?”

苏晏摇头,“这个是结局,不是缘由。”

“愚钝无能?”

“违法乱纪?”

看苏晏连连摇头,朱贺霖蓦然脸红,讷讷道:“莫非是贪玩不爱读书……”

苏晏笑了:“是草木皆兵。”

“太子自己稳住,东宫地位才稳固。倘若被皇帝批评责骂几句,就惶惶不安,患得患失;听到点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甚至企图先发制人,只要君主还有几分头脑,那就是自寻死路!”

朱贺霖没想苏晏说得如此直白,简直就是逆言犯上,脸色丕变,下意识地倾身过去,用掌心堵住了他的嘴:“我的清河!这话可不能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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