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来到蜀地后,第一次体会到艰难困顿的感觉。
没药吃,没热水洗,没温暖的大床……
这一刻,连记忆中秦始皇的声音都变得亲切了起来。
好歹……好歹在王宫中,秦始皇会马不停蹄地给他去请侍医啊!
大雨依旧下得稀里哗啦的,雨点落在马车顶上,动静十分大,拴在外面的马儿发出嘶鸣声,吵得徐福越发头脑混沌。大雨停不下来,马车也无法前行。
他们被困在了这里。
徐福忍不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睡过去的时候,他脑子里都还想着,什么都带了,偏偏忘记带药,可别病死在外头,那就成大笑话了。
柏舟回头看了一眼徐福,咬咬牙,对那刘二道:“停在这里也不是个事,不如我们干脆顶着雨往前能走多远走多远,先找到有人烟的地方……”
刘二点点头,与柏舟一同出了马车,然后驾着马车就开始往前跑,那马儿自然被他们留在了身后。
桑中在车厢中照顾徐福,隔了会儿摸他的额头,便是滚烫了,桑中不得不找些笨法子来给徐福降温。
徐福烧得昏昏沉沉的,不知外界事,脑子里的思绪却飘远了,渐渐地又做起了那个梦。
巍峨崎岖的山峰,水从山脚下蜿蜒而过,几条水流汇聚,陡然变得湍急起来,水流越发粗壮,像是一条奔腾呼啸的巨龙,朝着徐福而来,带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
徐福心中陡然升起惊恐之感,但他却硬生生地撑住了,并且用强大的意志力逼迫着自己大睁着双眼,看着奔腾而来的洪水。
水流颠簸,翻腾,呼啸……
隐隐约约,他瞥见了一道亮光从那水流中发出,也就是转眼的功夫,那亮光便大盛起来,紧接着徐福就发觉自己像是看了一场3d大片一般,那水流翻腾得更加厉害,隐隐形成龙形,而那龙的嘴里便含着亮光。
徐福想要凑得更近一些,看得更清楚一些,却见里面放着一只小鼎,鼎中光芒大盛,几乎迷了徐福的眼。
那鼎上花纹繁复,纹理仿佛是鲜活的一般,在徐福的视线中游走流动,好生诡异。
徐福不自觉地伸手去抓,却见那小鼎陡然消失了,似乎从未出现过,这也就罢了,那龙头还露出了狰狞的面容,一口咬住了徐福的手臂,徐福吓得不轻,手臂想要将水流汇聚的龙形搅动开,但他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如同陷入了淤泥之中,全然搅动不开。徐福越发急躁,眉头紧锁,终于,他抽出了自己的手臂,而那水流也继续奔腾向前,汇入平原,淹没无数农田……
徐福觉得自己隐约间似乎能听见百姓的哀嚎声。
就在这一幕慢慢从他脑子里消失的时候,他的闹中突然又蹦出了两个字来。
祖龙。
祖龙?
那是什么意思?
徐福一片茫然,等他细想时,突然脚下一颠簸,他便睁开了双眼。
“徐先生,可觉得好些了?”桑中的脸凑了过来。
徐福眨了眨眼,视线变得清醒了不少,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嘶哑得如同被火灼烧过了一般,难以成句,耳边还响着大雨噼啪的声音,脑子里被吵得嗡嗡作响,四肢乏力到了极点。
“……他们呢?”徐福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来。
“他们在外面驾车。”桑中说完,又补了一句,“一会儿便到了。”
徐福无力地合上眼,倦意再度袭来,他脑子里还回放着刚才梦中的片段,他顿时觉得精力被耗费得更加严重,恨不得马上找张大床睡死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许久,马车终于停住了。
柏舟掀起车帘,道:“前面有人家了。”
那约莫是个小村子,依稀能听见有人声,有鸡鸣声。
桑中取了外衣给徐福套上,然后和柏舟一起将徐福扶下了车,徐福脑子里混混沌沌,要是没有人扶,一定摔倒在地上。
他们走进了村子,直接寻了最近的一户人家,桑中上前敲了许久的门才打开,门里出来了个大娘,那大娘沉着脸将他们打量了一番,说着当地的土话,问:“干啥麽?”
“大雨路过,难以前行,我们前来借个宿,请大娘行个方便。”桑中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了钱来。
大娘皱了皱眉,“我囊么知道你们不是做贼的呢?”
正说话间,里头又传出了一个声音,“何人敲门?”
里头的人跟着走出来,却是个年轻男子,穿得十分朴素,长相白净。
男子瞧了他们一眼,也有些提防。
实在是他们几人身材都比较高大,站在一起,那男子便被衬得有些手无缚鸡之力了,自然会慎重一些。
见那男子紧紧抓着门框,还在打量他们,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徐福抬起头,瞥了那男子一眼,随后对那大娘道:“若我是你,便会让我进去。你这儿子有桃花运,却总是娶不到媳妇,解决之法很简单……”
徐福说到一半便闭嘴了。
那大娘刚听他说话时,先时有些提防,后面却是紧张又专注地盯着他,谁知道徐福说了一半便什么也不说了,那大娘顿时就被噎住了。
桑中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家主人发着高热,恐是又睡过去了。”
那大娘瞧了瞧自己儿子,又瞧了瞧被桑中和柏舟扶住的徐福,最后一咬牙,推开门,“进来吧。”
大娘给他们烧了水,烧了饭,还给徐福熬了点草药。
徐福是被嘴里的味道苦醒的,他一睁开眼,便看见桑中正端着药碗,一点一点往自己嘴里喂,徐福心中涌上反胃的感觉,却不得不将药咽下去。喝完药后,嘴里又苦又涩,简直难受至极。
偏的还有个陌生的年轻男子扑到了他跟前来,问道:“先生可休息好了?还请先生赐教!”
嗯?赐教什么?忘得一干二净的徐福不得不看向了一旁的桑中。
桑中压低声音道:“先生说他有桃花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