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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移植手术前期准备工作如期进行着,沉扶星不是个脆弱的人,但生命面前还是会更小心谨慎一些,也焦虑,头一天晚上基本没睡,一根一根抽烟。
然后手术前几个小时,出了岔子。
护士手插兜进来,面带难色,说是出了件事儿,心脏运来的途中出了点儿问题,然后医学名词扯了半天,总归就一个意思。
手术做不了了。
“什么意思?!”沉扶星的表情相当凶,“什么叫做不了了?”
这手术她交了那么多钱,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了个能配的了的,怎么就在这人命关天的时机出了岔子?
她质问护士,语气四句话叁句不离要弄死人家。
最后护士哆哆嗦嗦说了句,“医生的指令,我就事论事。”
沉扶星带着杀气去了诊室,一路凶神恶煞,一脚踹开医生的门,攥住那外国老头的领口给人往上头扯,“到底特么的怎么回事儿?!”
她急,也气。
接着一群老外冲过来拽她,不知被谁绊了一跤,跌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熙熙攘攘的声音在耳朵里吵着。
然后她从里头捕捉出来了一句话,大致意思就是说,同样由一名患者同样配型合适,中间截胡了。
“我能住Vip不就说明我的能力了不是吗?”
沉扶星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嗓子抖,她血都是冰的。“我有钱,他给你多少我双倍给你!”
“这个心脏我要定了!”
她嗓音拔高,眼压上升,整个人因为极度恐惧和无奈微微瑟缩。
反正,人都会怕的不是吗?
异国他乡看病求医,她没想过能有这种场面,她以为钱能买来一切,包括童星柏的性命,包括尊严,包括可笑的阶级斗争。
然而她错的一塌糊涂。
对方明确拒绝,甚至当着她面儿就说出来了给人对方不给她的原因。对方是墨西哥某知名商人,有地位有金钱,甚至还是同一个种族。
但你呢?
你是有钱。但你是一个中国女人,钱也来路不明,你能给医院带来什么?
所以你也别生气,也别不服,要气就气自己没本事。
要气就气自己不是个墨西哥人。
沉扶星双眼通红,处于下风没能力反抗,脾气一下子蔫儿了下去。撒眉耷眼儿的推开门走出去,然后蹲在病房门口抽烟,一根一根。
许久未曾感受到的无能为力又冲上脑门。
然后走来一群人,话语说的相当难听,说什么原来中国人都这么没素质?
原来你们对待救命的恩人都是揪领口?
然后又骂中国妓。
“趁着天还不黑,带着里头那个滚出我们医院。”
然后沉扶星才突然明白一个道理:原来任何一个国家都一样,在自诩高傲的人类眼中,妓女都不算是人。
趁着天不黑,得抓紧时间赶回家,因为童童自己一个人在家。
趁着天不黑,得赶紧把作业写完,能省一点电费就省一点。
趁着天不黑,筒子楼的醉汉还没回来,她得把家门锁好。
趁着天不黑,她得给童星柏留一盏回家的明灯
推推搡搡之间,不知谁一把掌扇过来,唇齿磕到口腔,血腥味儿从嘴巴里窜出来。
她骂了句脏话,随手揽了揽嘴角的血。站起身子一脚踹医生身上,尖刀从皮包取出来,捞过来一个护士,尖刃抵在她脖子动脉。
这会儿要感谢苏容靳,他练她好久,她才能这么眼睛都不带眨的把到顶在人脖子下头。
“滚蛋!”
“童星柏活不了,我就把你们医院炸了给她陪葬!”
然后人逐渐远离,留给她一个期限,说这个事件之前要搬走,不然就找你们中国领事馆的人来把你们带走。
鸟兽消散,沉扶星捂着心口,狼狈的跌坐在地板上。
玻璃方窗里头,童星柏安静的躺在床铺上,她处于极度昏迷中,神智已经开始不清醒。
护工推开门跑出来,问她要怎么办?
童童从护工身后探出头,见她如此狼狈,喊了句,“阿星。”
沉扶星垂着脑袋,看童童抱住自己大腿,蹲下,将他抱在怀里。
童童伸伸手拍她后背,说星星你别哭,“我以后不给阿童偷偷带烟了好不好?”
“我以后都听你的。”
“所以星星别哭。”
沉扶星紧紧攥住他的衣服,眼睛埋在他肩膀的衣服里,安静的落泪,身子不停颤抖。她摇摇头,本想说不怪你,可怕自己一开口就管不住泪。她说了大话,说要在他妈死之前把苏容靳把到手,然后她把到了,钱到手了。
却依然无法救活他妈。
太难过了,童童。
真的太难过了。
是我的错,我被这种人上人的生活迷惑了思绪,我瞎了狗眼,我太自以为是了。
如果。
我是说如果。
如果我当初没有这么自以为是,如果你当初跟了荣景枫,如果当初我没有在陈谭还愿意伸出援手的时候把话说的太绝。是不是现在不会这样?
如果我说我现在后悔了,死后会不会被嘲笑?你以后会不会恨我没把你妈救回来?
我怕你妈不原谅我啊。
你妈那么善良,我这么坏,死后必然要下地狱。
所以我怕啊,怕死后都见不到你妈。
她哭的浑身颤抖,一直说对不起。
然后凑童童耳边,嘴巴里头含着血珠,哭的像个孩子。狂妄自大的外表下,是她层层迭迭遮起来的内心。她如此狼狈,窝在墙角还要依仗着一个孩子才能勉强咬牙坚持下去。
狗吠都没有力气。
千疮百孔,蝇蛆乱飞,流着令人作呕的脓水。
然后她喊了一嗓子童童。
她说小姨对不起你。
“我我好像,救不了你妈了。”
护士又来催促,沉扶星发泄够了,站起来还得接着生活。
至少,她还得想想办法不是吗?
“走吧,进去。”
抱着童童推开门,‘吱呀’一声,同一时间,走廊里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她脑袋转过去。
宽敞明亮的走廊里,黑压压走过来了叁五个男人。
为首的男人一身风衣,风尘仆仆的味道扑面而来,卡其色大衣敞怀,袂角在身后飞扬,面色依旧相当冷漠。看到她蓬头垢面那一瞬间,他眉头微拧,唇角崩成一个难看的弧度。
视线撞上那一瞬间,沉扶星的心脏漏跳了那么一秒。
她手掌紧紧攥起,然后抬步,逐渐靠近。
然后才看清他的脸,然后才把他下巴的陈旧疤痕看个清楚。
是他。
她没有看错。
沉扶星在他面前站立,对上他不解的目光,然后突然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瓣。
她吻的热烈,眼里冉冉升起可疑的水雾。
然而他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他的眼神很明显的告诉她,他并不清楚她为什么会难过。
然后他反应过来,掰开她盘在自己脖子后头的手,他扒着她的手臂,沉声喊了句,“沉扶星。”
“你又犯什么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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