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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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扶星挂着一身酒水被送回到酒店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洗澡。

到了一个人的地界儿,心里就放松了许多,边洗澡边骂爹。

洗完澡,随意扯了件衣服套身上,一身水渍窝在沙发里,掏出手机打电话。

那头很久才接。

“童星柏呢?”

“这几天怎么样?”

“成,等她醒了你跟她说,钱的事情不用担心。再给我知道她不好好吃药,我就连带着她儿子和她一起清出医院。”

那头连连说好,还用很标准英音问她‘沉小姐什么时候能来?’。沉扶星点支烟,窝回沙发,白腿翘到茶几上,她皱眉说,我随时过去,你把我姐照顾好了才是正事儿懂吗?不用在这儿试探我,活不干好一分钱都别想拿。

华裔护工还没习惯沉扶星这样的语气,也知道电话那头的女人不好招惹,发起火来自己亲姐都骂个狗血喷头的。想着就缩起脖子连连说好,最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声音压着说句沉小姐等下,随后好像是关了门。

“沉小姐啊,最近有件事儿挺奇怪的,我想了想还是觉着要跟您说一声。”

沉扶星挂着松垮垮的吊带,就穿着个内裤,敲了敲烟身,听她犹犹豫豫的样儿就烦。

她吐口烟,“说。”

“最近老是有来自中国的陌生号码打进来,从电话号码打来那天起,童小姐的状态就不太好。”

沉扶星原本正点烟呢,一听这话,‘咣’一声盖上打火机。她骂了句‘操他妈的’,语气不好,硬生生给护工骂懵逼了。

她吵吵着解释说自己阻拦了,但是童小姐还是偷摸的接,“我实在没有办法。”

“那你就趁她睡觉,把手机给我藏好了,丢厕所也行,哪儿都行,就他妈的别让她动手机。她要醒了管你要,你就告诉她,想要手机,就等我死她跟前。”

她气的半死,冲上脑门的是无力感。

其实她劝过童星柏的,“你能不能跟这个男的断了?我们两个好好过日子不好吗?还有你儿子,我们一起把他养大。”

“为什么非得是那个渣男?”

童星柏说,“你不懂。”

不懂你妈的逼,不就是这男的有钱嘛。

当初因为这事儿,俩个人大吵一架。沉扶星光着脚站在筒子楼窄屋里头,头顶上挂着半干的内衣裤,因为她剧烈的动作上下晃动,她一股脑扔出去童星柏的东西,边扔边骂。她说你滚!带着你儿子滚!要走就走啊,干嘛装做很难张口的样子,我沉扶星是一物件儿吗?你想要就捡回来,不想要就丢下!

“童星柏你贱不贱啊!那男的孩子都能管你叫姐了吧?”

“男的都他妈的是傻逼!你跟的那么多,有哪个是靠得住的吗?”

童星柏拽着行李袋哭,罕见的没跟她杠,她痛哭流涕,“那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要么跟一群男人睡,要么被一个男的包,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我知道你总觉着我不要脸,但我还就告诉你了,我就靠不要脸给你养这么大的。”

“公主一夜转五个场,喝到吐血才能赚几千块。婊子张张腿就能赚五万,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请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请告诉我一个婊子如何保留她仅存不多的脸面。

我的人生跌跌撞撞,四面八方找不见导向。这么些年了,什么东西都抛下了。你现在问我自尊是什么?

自尊是什么?自尊就是做完之后扯上外衣,给自己找一件合身的遮羞布。不过如此。

...

沉扶星自此很长一段时间都住学校,再没回去过龙脊洞。每个月她手机里生活费都会准时到账,沉扶星知道是那男人给的,也从不手软,总是半个月不到就得再管她要。那会儿她给童星柏打电话说的最多就是,“给我打钱。”也只有在要钱的时候她才会喊一句‘姐’。

现在想想,那几年她活的真是风光,学校里头各种被各种男生追,跑去各个国家拿奖拿到手软,晚上跑去酒吧泡吧喝酒,再勾搭上几个小学弟,开心聊两句,不开心就删除好友。恣意快活的大学四年,最孤独却富庶的四年,都是童星柏给的。

她圈了一座叫龙脊洞的城,将沉扶星安分护在里头,城外荆棘遍布,她围着林子绕圈。短短的一圈城墙,一绕就是十年。

最开始那一两年她心里头还是记恨她的,觉着自己被抛弃了,因为个不能给她名份的已婚男人,童星柏把自己抛弃掉了。

后来沉扶星再接到的童星柏的电话是医院打来的,那头说,你是童星柏家属吗?到市人医来一趟,你姐被人打了。

沉扶星急匆匆赶到的时候,童星柏人已经从手术室被推出来了,整个人浑身包的跟个木乃伊似的,眼睛高高的肿起来,头发丝乱的跟稻草一样,半身裙上头全是血。爱美的姑娘不好看了。人给icu呆了几天,醒了,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星星”。

“操你妈的!”沉扶星捂住眼睛,硬给眼泪逼回去,她破口大骂,“你不是挺有能耐吗?那男的不是对你好吗?你他妈怎么混成现在这个屌样子?你瞅瞅你的脸,还能出去卖吗?”

童星柏龇牙咧嘴冲她笑,说你别哭,姐没事儿。还特牛逼的语气,“那烂婊子也没占什么光,姐给她头发薅掉一大把,要不是她找的人,你看我俩谁打死谁!”

还他妈的吹牛逼呢。

沉扶星给她掖了掖被子,靠在墙角抽烟,一句话都讲不出。

“星星。”

“别他妈喊我。”

“给姐根烟,姐心里难受。”

...

因为没钱,床位就安置在狭窄逼仄的走廊里头。沉扶星没钱,童星柏也没钱,两个人口袋比脸还干净,她没办法,只好跑去学校给自己当初买的一些乱七八糟的包包衣服什么的都给网倒卖了,零零散散加起来卖了个小十几万。还了医药费,给沉星柏的儿子找了个保姆先养着,钱就又没多少了。

缺钱的味道不好受。沉扶星和童星柏比谁都清楚,婊子到底还是婊子,鸡也还是鸡,过了几年好日子就觉着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瞅玩笑呢吧?

其实在童星柏勾搭上姓李的混蛋之前,她们一直活的挺捉襟见肘的。最苦的时候是童星柏刚带回来童童那会儿,原本就四十平一小筒子楼,本就得靠童星柏天天出去陪酒赚钱养家,日子难啊,又偏偏她这人作死不挑方式的。大半夜跑回龙脊洞,说是在百乐门后头那条街捡了个娃,长得老好看了,不信你来看看,这鼻子眼睛都特像你。

沉扶星趁着点烟的功夫看了一眼,确实有点儿像。更讨厌这奶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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