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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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尔,一切都结束了。”我说,语气十分坚定,“投降吧,我会让你毫发无损地回到布莱克希思宅子里。”

他绝望地怒视着我,又看了看我的朋友们。

“我知道这个地方会给我们造成什么影响,”我继续说,“但是你第一天早上对贝尔十分友好,在打猎途中我看见你对迈克尔也是有感情的。再做一次好人吧,召回侍从,让我和安娜带着你的祝福离开这里。”

他有些迟疑,脸上显现出痛苦的神情,但是这还无法使他回心转意。布莱克希思完全毒害了他。

“杀死他们。”他凶狠地说。

身后猎枪响起,我本能地扑到地上。我的盟友散开了,丹尼尔的手下冲着他们的方向,往黑影处开了一枪又一枪。没有拿枪的打手躲在左边,一直猫着腰,他想出其不意地抓住他们。

我说不清到底是我的愤怒还是我宿主的愤怒,让我痛打丹尼尔。唐纳德·戴维斯勃然大怒,他的怒气只是种发泄,算不上犯罪。他愤愤不平,怎么会有人如此卑劣地对他。

我的愤怒则更针对丹尼尔这个人。

从第一天早上起,丹尼尔就给我设置障碍。他想要踩着我逃出布莱克希思,破坏我的计划以服务于他自己。他来找我做朋友,笑里藏刀、口蜜腹剑,因为这些,我向他扑过去,像一支矛扎入他的肚子。

丹尼尔躲到一边,一记上勾拳捣中我的肚子。我猫下腰去,猛击他的下腹,接着又抓住他的脖子,把他拖倒在地。

等我看见指南针的时候,为时已晚。

他用指南针砸中了我的脸颊,玻璃裂成碎片,血从我的下巴滴下。我疼得挤出了眼泪,手掌下面压着湿透了的树叶。丹尼尔向前迈了一步,一发子弹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打中了“银泪”,她尖叫起来,捂着肩膀倒了下去。

丹尼尔看了一眼露西·哈珀手中颤抖的枪,向布莱克希思大宅跑去,我站起来追他。

我们像猎犬追着狐狸,跑过宅子前面的草坪,一直顺着车道跑过门房,向镇上的方向跑去。我确信他正往镇上逃去,这时他忽然左转,顺着小路跑到井边,然后来到湖前面。

这里漆黑一片,月亮躲在云彩后面,像是狗躲在古老的木栅后面,很快我就跟丢了我的猎物。我担心遇到伏击,就放缓脚步,全神贯注地聆听周围的动静。猫头鹰在叫,雨滴从树叶间落下来。挡着的树枝挂住我的衣服,我在穿梭躲闪之时,忽然看见了湖边的丹尼尔,他正弯腰用手扶住膝盖,一直气喘吁吁,脚边放着防风提灯。

他无路可逃了。

我的手在颤抖,胸中蠕动着恐惧。愤怒给了我勇气,但是也让我犯傻。唐纳德·戴维斯又矮又瘦,比他的睡床还要绵软。丹尼尔比戴维斯高,也比他壮,我们都不是丹尼尔的对手。我在墓园里虽是占了上风,但在这里可不行。这是我来到布莱克希思之后,我们俩第一次感觉前途未卜。

丹尼尔觉察到我在靠近,挥手让我后退,示意给他喘口气的时间。我等了片刻,趁这工夫拾起一块重重的石头当武器。他刚才用指南针砸我,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什么公平争斗。

“无论你做了什么,他们都不会让你的朋友离开。”他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挤出下面的话,“‘银泪’跟我说了你的所有事情,交换条件是我必须承诺要找到并杀死安娜。她给我讲了你的宿主的情况,他们在哪里醒来,何时醒来。你还不明白吗?艾登,这些事情都不重要。我是唯一能够逃出去的人。”

“你该早些告诉我这个,”我说,“事情本来可以不必有如此结局。”

“我有妻子和儿子,”他说,“我只记得这些。你能想象这种感觉吗?知道他们在外面,在外面等着我。或者应该说,他们曾经在那里等着我。”

我向他走近一步,手里拿着石头。

“可是知道你为了逃离这里而行恶,你又要如何面对他们?”我问他。

“是布莱克希思使我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喘着气,把黏液吐在泥里。

“不,是我们使布莱克希思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又走近了一步。他还是那样弯着腰,疲惫不堪。我再走近两步,一切便可以结束,“丹尼尔,是我们自己的决定把我们拖到了这个地步。如果这里是地狱,那也是我们一手造就的。”

“那你让我们怎么做呢?”他抬头看着我,“坐在这里忏悔,直到有人觉得应该打开大门?”

“帮我去救伊芙琳,这样我们就能一起将知道的一切带给瘟疫医生。”我情绪激昂地说,“我们三个人一起,你、我和安娜。我们有机会走出这个地方,改头换面,变成更好的自己。”

“我不能冒这个险,”他声音单调,毫无生气,“我不能让机会从我身边溜走。我不会内疚,也不会去帮助已经没有拯救价值的人。”

他毫无征兆地踢翻了防风提灯。

我眼前一片黑暗。

我听到拖泥带水的脚步声,接着他用肩膀撞了我的肚子,让我喘不过气来。

砰的一声,我们俩一起倒在地上,我手上的石头也掉到了一旁。

我能做的只有抬起胳膊来保护自己,可是它们又瘦又弱,根本招架不住他的拳头。我满嘴是血,从里到外都是麻木的,但他还一直在打我,直到他的指关节从我流血的脸颊上滑脱。

他松开我,往后退去。

他大声喘息着,汗水滴到了我的身上。

“我一直不想这样。”他说。

他强壮的手指抓住我的脚踝,拖着我往水边走。我伸手够他,可他的攻击使我耗光了身上的力气,我浑身瘫软。

他停下来,擦了擦眉头上的汗。月光从云彩里洒下来,照亮了他的五官。他银色的头发,肤白如新雪。他低头看着我,眼神中充满怜悯,和看贝尔的眼神一样,就在我刚到这里的那个早上。

“我们不……”我咳出了血。

“你不该挡住我的路,”他又一次把我往前拽,“我就向你提了这么一个要求。”

他拽着我和他一起跳入湖中,冰冷的湖水没过我的双腿,浸过了我的胸膛和头颅。惊恐激起了我的求生欲,我努力刨水向岸边游,可是丹尼尔抓住我的头发,把我的脸按入刺骨的水中。

我抓挠他的手,踢着双腿,但是他太强壮了。

我的身体抽搐着,挣扎着要呼吸。

他仍然拽着我向下。

我看见了托马斯·哈德卡斯尔——那个死了十九年的孩子,他从黑暗中朝我游过来。他有金色的头发、大大的眼睛,在这里失去了生命,但是他拽起我的手,紧握着我的手指,鼓励我勇敢些。

我再也没法屏住呼吸,嘴张开了,大口吞进冰冷混浊的湖水。

我的身体痉挛了。

托马斯把我的灵魂拽出这个行将就木的肉体,我们俩肩并肩地浮在水里,眼睁睁地看着唐纳德·戴维斯溺死。

安宁和平静,令人惊讶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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