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2)
“不错,你终于认真对待这件事了。”他说,“很好,通常情况下,你会依照这些宿主醒来的顺序进入他们的身体。幸运的是,我进行了一些干涉。”
“干涉?”
“我们俩——你和我之前已经合作多次,我甚至都记不清一共几次了。一轮又一轮,我给你布置任务——解开伊芙琳·哈德卡斯尔的谋杀之谜,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起初我觉得是你的责任,慢慢才意识到每个宿主的出场都起了作用。例如,唐纳德·戴维斯凌晨三点十九分醒来,他本应该是你的第一个宿主。但不行,因为他的生活太过丰富,这个家里有他的好朋友。那样你就不会想要逃离,而是一次次折返。因此,我把你的第一位宿主换成无依无靠的塞巴斯蒂安·贝尔。”他说着,抻起裤腿来挠挠脚踝,“而雷文古勋爵不到上午十点半不会起床,那意味着你要等很久才能进入他的身体,那时候,时间胜过一切,聪不聪明,你压根就来不及考虑。”
瘟疫医生的话里话外都透着自豪,一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样子。“每一个轮回都是我的实验,我要为你的每个宿主做决定,最后才是你现在经历的这个顺序。”他说着,宽宏大量地摊开了手,“依我所见,这个顺序最有利于你解开谜团。”
“可我怎么还没回到唐纳德·戴维斯的身体里,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到管家这里?”
“因为你让戴维斯在去小镇的路上走了将近八个小时,他走啊走啊走不到头,精疲力竭。”瘟疫医生的语调里透出一丝责备,“他现在睡得很香,醒过来时恐怕……”他看了看表,“要到晚上九点三十八分。在那之前,你会在管家和其他宿主之间切换。”
走廊的木地板嘎吱作响,我想要叫安娜来,这渴望显露在脸上,瘟疫医生打趣我。
“怎么,你觉得我碍手碍脚吗?”他说,“安娜刚离开去见雷文古爵士。相信我,我知道这个房子的布局,就像导演熟悉剧中的每个演员。如果担心有人来的话,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感觉自己成了他的累赘,像是屡屡犯错而被叫到校长办公室的小孩,连一句责备都不值得。
我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出着声音。大脑又迷糊了。
“你睡着之前,我们还能谈几分钟,”瘟疫医生说,戴着皮手套的双手握在一起,皮革挤压得吱吱叫,“你要是还有什么问题想问,现在时机刚好。”
“安娜为什么在布莱克希思?”我加快了语速,“你说过我是自愿而来,可我的对手们不是。那就意味着安娜是被迫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待她?”
“任何问题都行,这个不行。”他说,“自愿进入布莱克希思有好有坏,有些事情你的对手们一早就知道,你却不知道。我在这里就是要填补这些空白,没有其他作用。现在告诉我,关于伊芙琳·哈德卡斯尔的谋杀,调查进展得如何?”
“她不过是个姑娘,”我疲倦地说,努力撑着眼皮,药物正用柔软的手拖拽着我进入梦乡,“她的死为何让我们大动干戈?”
“这也是我问你的问题。”他说,“你千辛万苦来救哈德卡斯尔小姐的性命,即便一切都表明这是不可能的,可你为何还要坚持?”
“我不能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我说。
“你值得尊敬,”他说着仰起了头,“那我也回报你一些善意吧。哈德卡斯尔小姐的谋杀之谜不会被解开,我深信这不可能。这让你满意吗?”
“每天都有人被杀害,”我说,“能拯救一个人,却没法挽救所有的不幸。”
“说得好,”他鼓掌表示欣赏,“但是谁又能说不会有成百上千像你这样的人,为那些不幸的灵魂谋求正义呢?”
“有吗?”
“我也怀疑,但这是个很棒的想法,不是吗?”
我还在努力听,然而眼皮越来越沉,房间慢慢地模糊起来。
“恐怕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瘟疫医生说,“我应该……”
“等一下……我要……”我口齿不清起来,嘴里的话变得像是淤泥,“你问过我……你问过……我的记忆……”
瘟疫医生站起身来,一阵窸窣作响。他从边柜上拿起一杯水,泼在我脸上。那水彻骨地冰冷,我像被抽了一鞭子般颤抖着,又清醒了过来。
“对不住,我通常不这样。”他说着,盯着手里的空杯子,显然也惊讶于自己的冒失,“通常我会让你在这时睡过去,但是……好吧,我特别想知道,”他缓缓放下杯子,“你想问我什么?请字斟句酌,这些话很重要。”
水刺痛了我的眼睛,顺着嘴唇淌了下来,我的棉布睡衣上湿了一大片。
“我们初次相遇,你问我在贝尔的身体里醒来时有什么记忆,”我说,“记得那些很重要吗?”
“每次你失败后,我都会夺走你的记忆,然后重新开始轮回,但是你总有办法记住一些重要的东西,可以说是些线索,”他说着,用手绢擦去我额头的水滴,“这一次是安娜的名字。”
“你告诉我那是个遗憾。”我说。
“是啊。”
“为什么呢?”
“不仅是你的宿主的出场顺序,你选择记住的事情通常也会对这个轮回的结果产生重要影响。”他说,“如果记得的是侍从,新轮回一开始你就会去追捕他,至少那样才会有用。相反,你却执着地去寻找安娜——你的一个对手。”
“她是我的朋友。”我说。
“在布莱克希思,没人有朋友,毕肖普先生。如果你还没意识到这一点,恐怕获胜的希望渺茫。”
“是……”镇静剂又开始将我拽向梦乡,“否我们俩都能逃出去?”
“不可能。”他叠起那条湿手绢,放到自己的口袋里,“一个谜底换得一人逃脱,规则就是这样。晚上十一点钟,你们俩中的一个来到湖边给我答案,告诉我凶手的名字,那么这个人就可以离开。你要选择到底谁离开。”
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金表来看时间。
“时间飞逝,我还有别的事情。”他从门边拿起手杖,“一般我在这些事情上保持中立,但是,你在因品格高尚而栽跟头之前,必须明白一些事情。安娜隐瞒了她从上个轮回中记得的事情。”
他用戴手套的手抬起我的下巴,他离我的脸这样近,我都能听到他面具后面的呼吸声。他的眼睛是蓝色的,苍老而悲伤的蓝色眼睛。
“她会背叛你的。”
我张嘴想要抗议,但是舌头已经变得沉重,动弹不得。最后我只看见瘟疫医生在门口消失,一个驼背的巨大阴影将整个世界裹挟而去。
第二十八章
第五天(继续)
我的眼皮在跳动。
我眨眨眼,一次、两次,可一睁开眼睛就很疼,我的头像被打破的鸡蛋。嗓子里发出的声音,说不清是呻吟还是呜咽,又像是陷阱中困兽的低声哀鸣。我试着撑起身来,可疼痛像是海浪,一波一波地拍打着我的头骨,我根本没有力气起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恍如隔世。我看着自己的肚子一起一伏,当察觉到自己能起身时,我努力坐起来,靠在掉渣的墙上。我很沮丧,因为又回到了乔纳森·德比的体内,他正躺在儿童房的地板上。到处都散落着花瓶的碎片,我的头皮上还插着几片。在我离开斯坦文的卧室时,肯定有人从后面砸晕了我,然后把我拖到这个僻静处。
那封信,你这个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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