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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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坐在牌桌边,还捏着刚才手里的牌,一边喝水一边看着华氏父女俩吵架,心里暖洋洋的。

这种家庭的气氛,真是令人着迷。

坐在边上沙发上看晚会的沈佳儒也微笑看着华婕和华父,瞧着华父欺负闺女逗闺女玩,他忍不住有些羡慕。

最后牌不打了,一家人坐到一块儿看元宵晚会。

一会儿赞叹,一会儿吐槽,倒也热热闹闹。

晚上沈墨和沈老师离开后,华婕在自己书房里打了个4开的水彩画草稿,就叫《元宵节的牌局》。

画面上有沈墨的专注,她颦眉算牌的认真,以及父亲的运筹帷幄和眼冒精光。

还有坐在华婕身后的妈妈,和坐在几步外沙发上观望的沈老师。

仍是张扬的暖色,幸福的线条和笔触。

规矩的构图给人一种平和安心的情绪,整个画面的氛围温馨的仿佛要流淌出暖暖细流般。

从法国回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华婕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愤怒,也没有了少年人想要征服世界、想要抢夺话语权的不甘心。

她好像忽然变得满足,对周围的感知范围开始收缩到身边每个人身上,父母,男朋友,老师,同学,朋友们。

而对更大的课题和世界,她好像都变得懒洋洋的了。

既没有对社会和部分人群的悲悯,也没有了对更广阔世界的展望。

她既不想走远门去看世界,好像也不愿意往自己最舒适的圈子外踏了。

19岁的华婕,就像一个30岁有房有车有存款,有稳定工作和爱自己的家人朋友,有健康成长的孩子的女人,泡在温水里,懒洋洋的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愿想。

也渐渐忽略了对外物的好奇心和思变思进步的心。

她的画里总是温吞吞的,软乎乎的,色彩冲突好像也变得混沌,每幅画都像母亲的子宫,朦胧而安全。

连着元宵节后的周末,华婕画完了这幅《元宵节的牌局》,坐在长椅上看了一会儿,又将最近一整段时间画的画都摆开。

她发现,除了在法国画的那几幅外,其他画作的风格都是大面积暖色调、安全构图的作品。

就像她害怕改变,满足于当下的幸福,害怕一点点的变化都会夺走当下稳定又快活的一切的心态一样。

小心谨慎的维护着当下的一切,不敢在画面上多调一点冷色调,也不敢做破格构图……

她已经这样好长一段时间了啊,日复一日,月复一月。

每天都在想,或许下幅画就好了,可下幅仍如此。

她一直都对自己说,幸福画家也可以是成功的画家,雷诺阿之类的画家,不就是画暖光下的温柔女性,和自己最爱、心中最美好的事物吗?

又不是只有像梵高、蒙克等愤怒、悲伤、困惑的画家才叫大家。

就像也并非一定得是悲剧,才能成为名著吧。

可……

华婕看着自己的画,总觉得它失去了点什么东西。

她心里是不认可的。

每每画完,总觉悻悻。

没有了曾经放肆表达的快感,和大开大合的酣畅感。

望着面前的几幅画,华婕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如果现在开始,她就已经找不到触动自己的东西,每天开始养老般的咸鱼状态,那她未来还有大几十年要走,她要画什么呢?

要如何坚持画一辈子啊?

以后一整个人生,她都要这样软绵绵的过吗?

莫名的,明明身在幸福中,她竟然产生一种后背发冷的感觉。

想起有人曾说过,对艺术家来说,最可怕的不是未知的危险,而是可知的乏味。

会不会……以后她越来越画不出有冲击性的东西,温吞的作品开始被市场淘汰,然后变得再也画不出?

那当下幸福的一切,她都还能留下吗?

她的人生才开始,变数太多了,还远不能乐观的坐着享受和养老啊。

深深吸一口气,华婕皱起眉,陷入长长的沉思中。

原来,哪怕技艺磨练到相当程度,搞创作仍不是个稳定向前的事业。

周日晚上,华婕睡下后做了个噩梦,半夜惊醒。

睁开眼后,她已经完全忘记了噩梦的具体内容,身上一层冷汗却实实在在。

然后,她坐在床边望着北京的雪,再也没能睡着。

以前哪怕拥有的很少,但只要在努力向前,走上坡路,都会觉得满足和快乐,能睡的很香。

那时候哪怕没有钱也没有房,哪怕一幅画都还没卖出去心中存着希望,就觉得充实。

现在,她好像已经拥有了自己上辈子就算长命百岁也得不到的财富和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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