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未年,秋意浓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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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晓三年,乃是农历葵未年,秋,意正盛。

秋风秋雨,愁煞人。

北风呼啸而来,大明京师紫禁城迎来了入秋以来的第一场秋雨,秋雨一到,京师的气温瞬即急转直下。

临近黄昏,一更天到了,紫禁城以北十余里外、外城安定门附近的钟鼓楼的鼓声、钟声先后响起,悠扬的钟鼓声响彻整个京城,自然也传到了紫禁城里。

紫禁城,灰黄、暗红为主色调的琼楼玉宇群笼罩在一片烟雨蒙蒙中,随着各处城门传来关门吱吱呀呀的声音,后宫皇帝所居之乾清宫东南角,专门供奉、祭祀祖宗灵位的大殿——奉先殿灯光昏暗,偌大的殿宇只有一人长跪在地上。

但见此人背影消瘦,当他听到那隐隐约约的钟鼓声以及四周城门关门那“砰”的一声依稀传来后,似乎自己的内心一紧,瘦弱的背影也抽动不已。

他是在悲切,还是在恐惧,从而导致了身体的抽动?

无从知晓,当他踉踉跄跄站起来时,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不过跟在他身边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却知晓他的主子——当今的大明天子,刚才偷偷哭过一场,在他起来前已经将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了。

前不久的中原大战中,带领大军出潼关与李自成大军鏖战的侯恂部五万精锐大败亏输,侯恂当场战死,大部分跟着他出关的军将多半在身边家丁的拼死护卫下逃回了西安——最终成功回到陕西的明军不到两万人。

这还不算,崇祯帝今日上午刚刚得知流贼大军已经突破了潼关天险,眼看三秦之地就要失陷。

此时,北边除了山西总兵周遇吉、大同总兵王朴、山海关总兵吴三桂手底下还有些人马,偌大的京畿、中原、山东、山西竟再无可战之兵!

而在京城,也就是李邦华整顿京营时练出了周遇吉、黄得功两支劲旅,等李邦华下台后便故态复萌,号称十几万“大军”,实际上羸弱不堪,可战之兵恐怕不足两万。

两万,京城仅内城的周长便达九十里,若是加上外城,几乎接近两百里,区区两万人马铺上去,五米才有一个人,还有两重城墙,这如何守御?

“皇上,该用晚膳了”,王承恩轻声说道。

“山河破碎如此,朕还有心情用膳?”,皇帝恶狠狠瞪了王承恩一眼,王承恩见到他面色潮红,知晓他正怒火、悲愤夹心,赶紧跪了下来。

“主子”,他低声抽泣着,“就算有天大的事也没有主子龙体紧要,皇上,您多少吃一口吧”

“不吃了”,皇帝摆摆手,他回头看了一眼祖宗的牌位,瞬即又回过头来,好像生怕再见到他们似的,接着便大踏步走出了大殿。

门外正候着的太监赶紧将辇舆抬过来,皇帝却一脚踢了过去,那站在辇舆前头的太监赶紧跪了下来,皇帝没有理他,自己冒着细雨进入了廊道——那条通往后宫的廊道。

王承恩赶紧撑开了一把油纸伞,他一边跑着去追皇帝,一边回头骂道:“还愣着作甚,赶紧跟上来呀”

那跪着的太监听了赶紧抬起辇舆跟着他跑起来。

王承恩赶上了皇帝,赶紧将雨伞遮上,皇帝正要一把推开,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便放慢了脚步,任由侧后方的王承恩给他打着伞。

“今日司礼监可有紧要的事务?”

眼下帝国风雨飘摇,若是风势更猛一些,雨势更大一些,这偌大的国度早就轰然倒下了,如今没了东边的建奴作祟,可南面的李自成、张献忠两股流贼的势头却越来越大。

如今,这李贼自成已经在襄阳篡称“大顺”皇帝,大封文武百官,而那张贼献忠在长沙也篡称大西皇帝,同样沐猴而冠,可偌大的帝国竟无一支能灭贼之兵!

可恨那挂着“平贼将军”大印的左良玉自从两次败于张献忠之手后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竟然畏首畏尾,几乎窝在武昌、九江、南昌一带不敢动弹。

“该让吴三桂去陕西了”

皇帝猛然想到一事,如今那篡称夏帝的孙贼秀荣已经灭了建奴,眼下并没有与大明为敌的迹象,此时再在山海关驻扎重兵实在不智。

何况,如今兵力薄弱,北边几千里边墙形同虚设,那孙贼若是要破边墙而入自己还没有一丁点办法应对。

又想到此人竟然在两个月内竟将以往几乎骑在大明头上的建奴灭掉,这份强横的战力想起来不禁让人不寒而栗。

他一把推开王承恩,让冰凉的雨水浇在自己的身上,北宋末年辽、金、宋三者之间的往事突然涌上心头。

没了建奴,还有孙贼,难道天不佑大明?!

侧后方的王承恩一边举着雨伞,一边暗自观察皇帝,只见自家主子的面容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似乎在思索紧要的事情,嘴巴也几次要张开,最终还是忍住了,多半是想到了某位重要的人物。

下午皇帝走出养心殿时,司礼监倒是送来了几封密折,王承恩作为值守太监自然瞧过,不过看眼下皇帝这剑拔弩张的光景,他还真不敢拿出来给他看。

一共三份密折。

一是如今在南昌统领长江以南诸省的督师、南京兵部尚书孙传庭的密折,奏称左良玉骄横跋扈,在张献忠大军的逼迫下似有东进的迹象,请皇帝痛下决心换了左良玉,另择忠勇之将,他举荐的是牟文绶。

王承恩却暗自叹息,“左良玉的手下有精锐十余万,都唯左氏之命是从,若是陡然换将,非得在武昌掀起轩然大波不可,帝国,已经经不起半点波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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