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1)(2 / 2)
她没说话,但却透出无声的压迫感。
他们是母子,长得很像,裴温精致的五官完全是随了母亲。
但相比于母亲的强势干练,裴温则显得温文尔雅。
在这样无声的对抗之中,裴温输了,情绪突然无法控制。
你能不要逼我吗?他忍着眼泪,手有些发抖,我不想回去,不想去那个公司工作,你能不要强迫我吗?
什么叫逼你、强迫你?裴秀真提高音量,我这不是为你好吗?
演话剧有什么前途?我都了解过了,你们这行根本不景气,就算是行业顶尖的演员,不去演电影电视剧,也根本没多少收入可言!
裴温摇头,声音有些哽咽:可是我喜欢。
裴秀真道:喜欢可以当爱好,妈妈又没有阻止你,不许你演戏。
你看你这几年自己在外面,我管过你吗?
裴温又退了一步,眼泪掉下来了。
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秀真想了想,突然道:你是不是还在记恨妈妈,怪妈妈当初
不要说!裴温捂着耳朵大喊。
裴秀真被吓了一跳。
裴温近乎恳求地说:我不想谈以前的事情我不怨你,行吗?都是我的错,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不要再来找我
看到唯一的儿子如此悲伤,裴秀真叹口气,想去拉裴温的手。
却被裴温躲开了。
裴秀真更加不快,沉着脸说:妈妈不是给你道过歉了吗?我又不是故意的,知道你难过,这几年我都任你自己在外面玩儿,没管过你。这都几年了,你还没有原谅妈妈吗?
原谅?裴温重复着这个词语。
母子二人的交谈引起了路人的注意,他们纷纷把目光投过来,还有人认出了裴温就是刚才舞台上的坎。
一道道目光落在裴温身上,如同凌迟。
他恐惧他人的目光,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也不想看到任何人。
裴温捂着脸垂下头,眼泪从指缝中流出,崩溃地发着抖说:我不会原谅你
裴秀真露出惊愕又受伤的表情。
永远不会
裴温掉头跑了。
他不敢在裴秀真的眼皮子底下回酒店,怕被她发现自己的住处,于是随便找了个方向跑开。
他跑得很快,钻入街道里,很快在夜色中消失不见。
裴温躲在一个巷子里,确定裴秀真没有追上来时,才松了口气,靠在墙上。
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发冷,
他跪坐在地上,却看到一个路人用奇怪的探寻的目光看着他。
裴温顿时犹如全身被刀刮过一般,慌乱地起身逃离。
他重新回到了人潮汹涌的大街上。
这是一座新一线大都市,即便是晚上十点多,也还是灯火通明,整座城市都很热闹,街上车如流水马如龙,人流涌动。
加班到十点才回家的人们疲惫地走在街上。
大型商场尚未关门。
霓虹灯照亮漆黑的夜空,这个世界繁华、嘈杂,但裴温却感觉自己脱离了这个世界。
周遭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仿佛是虚假的、虚幻的,行人如同木偶,而他穿梭在一大群木偶之中。
他不得不尽量避开行人,与他们保持距离,一路保持着这样奇怪的状态,裴温回到了酒店里。
当他站在电梯里时,他看着反光墙壁上显现出来的自己。
单薄,苍白,像具骷髅。
裴温退了一步,靠在墙上,没由来的惊恐摄住他的心脏。
抵达楼层,电梯门开,裴温疯了一般冲出去,他颤抖着打开房门。
进去,关上门,插入房卡,所有的黑暗都被驱逐了。
裴温想起《红》里面罗斯科的台词。
在罗斯科眼里,黑色代表着死亡,而在坎眼里,白色才是死亡。
当房间没开灯时,被黑色充斥,开灯以后,被白色充斥。
看来他怎么都逃脱不了死亡。
裴温跪坐下来,捂着阵痛的心脏,手腕上玫瑰金的手镯被他的体温捂得温热。
裴温握着那只手镯,开始哭泣。
他憎恨自己,憎恨这个不断哭泣的自己,憎恨这个永远也走不出绝望泥潭的自己,憎恨这个软弱不敢与母亲对抗的自己,憎恨沉湎于过去痛苦中的自己。
顾恺一定也是讨厌他的。
想到顾恺,裴温呼吸都有些困难。
对不起,对不起,他又开始不断地道歉,重复每一天夜晚的生活。
明天不要排练了,也不用表演,今晚他也不需要用安眠药帮自己入睡。
想到晚上舞台发生的一切,裴温又自责地想:许老师和徐总他们,一定生气了,他竟然在舞台上犯了那么低级的错误。
他怎么能忘词?
裴温在强烈的愧疚、自责与自我的厌弃之中,哆哆嗦嗦地起身去找那瓶药。
那瓶他曾经为自己准备的毒药。
只需10g便能致死,而他买了50g,够死五次了。
可裴温没找到。
然后他才想起,当初在和顾恺交往之后,他将那瓶药扔掉了。
他想要努力治愈自己,好好地和顾恺生活,他不想再随时等待着死亡。
没找到裴温痛苦地坐在地上。
连想死也那么难。
裴温觉得疲惫了。
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抱着自己的膝盖,枯坐在地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裴温像尊雕塑,一动不动。
他坐了一整夜。
直到天蒙蒙亮时,裴温才动了动眼珠。
他望向窗外的晨光,太阳开始出来了。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而他还活着。
他为什么还活着呢?
他不应该活着的。
裴温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扶着沙发爬起来。
药没有了,他还有刀啊。
这不是自己家,而是酒店没有水果刀,更没有菜刀,但他有剃须刀。
就像罗斯科一样,用剃须刀割断自己的动脉,然后死去。
只是对不起这酒店了房间里四个人,他们肯定觉得晦气。
不过无所谓了
想到马上就要结束痛苦,裴温的心情罕见地轻松起来,想到自己会和罗斯科一样死去,甚至升起了某种诡异的愉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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