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念 第14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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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里见过?你的同学?你老公或者你朋友的朋友?你的客户?你打过交道的公职人员……”

“不是……”李小宛来回摇着头,接着静默了一会儿,伸出右手,表示自己真的记不起来。

“好吧,没关系,你放松些,转过头来看看柳纯的反应。”

“她好像微微点了点头,笑了一下,不过不知道是对我,还是对我后面的男人。”

“你再回头,看看车子的特征,颜色、标志、车牌号等。”

“车子好像是黑色的,其余的看不清楚。”

“你看看那个男人,再试着描述一下,哪怕是一个非常小的特征。”

“不能,真的不能!不能……”李小宛一着急,情绪激动起来,身子瑟瑟抖动起来。

戚宁赶忙近身握住李小宛的手,让她保持着安全感,紧接着说:“没关系,别想了,慢慢放松下来。哎,对,放松,放松,好,你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

戚宁将李小宛从沙发上扶起来,李小宛睁开眼睛,直了直身子,好像做了一场梦。

“你在停车场与柳纯对话的一幕,你对程队说过吗?”

“没有。”李小宛活动了一下筋骨,一副无所谓的口气,“我先前对这段记忆真的很模糊,再说那购物卡里一共就500元钱,以前也给过她几张,而且那种卡在我们这种高管手里多的是,都是与客户联络感情用的。我也没别的意思,便宜好姐妹一张卡不算啥。而且那天的饭局说好了我做东,本来就应该我结账,小纯帮我结了,我表示一下也是理所当然的。就是当时能想起来,我也不会对巍然说的。就一张购物卡而已,不可能跟小纯的遭遇有什么关系。”

李小宛以为那无关紧要,可戚宁却不这样想——也许正是那500块钱的购物卡,让柳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4释放恶魔

“柳纯的死可能源于一场误会!”旺客美食城门前的停车场中,戚宁指着其中两个车位,对身边的程巍然、老徐和方宇说,“当晚柳纯和李小宛从饭店出来,没有直接上车,而是站在这里聊了一会儿天,其中玩笑地提到了‘受贿’‘行贿’的字眼。分手时,由于聚会是柳纯埋的单,李小宛作为召集人觉得不好意思,就硬塞给她一张充有500元钱的商场购物卡。而那时凶手就坐在后面的车子里,他目睹了这一过程。他也许和柳纯认识,或者有过一面之交,总之他肯定知道柳纯的公职身份,所以想当然地认为柳纯在接受贿赂。而这一错误地解读,让本已经处在高度愤懑中的凶手产生应激反应,于是他跟踪柳纯,最终实施了犯罪。

“另外,还有一点,可能你们都无法想象。我初步判断,凶手是个偏执狂,具有道德洁癖。案发当晚,作为公职人员且是国家干部的柳纯,没能很好地约束自己的行为,违反交通法规饮酒驾车,这应该也是引起凶手愤慨,痛下杀手的因素之一。”

戚宁停下话头抬眼扫视在场的几个人,他们都低着头一副沉思状。戚宁继续说:“现在我认为,柳纯案与‘8·22’连环杀人案很可能系同一凶手所为。柳纯是第一个受害人,他拿走项链是作为纪念,但不小心掉落在了高雅静的命案现场。”

时隔一年,柳纯被杀真相终于浮出水面。警队精英尽出,全力追查了将近一年的真相,竟然如此简单,如此荒谬,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被戚宁查了出来。徐天成、方宇他们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程巍然的心情更为复杂些,仅仅是一个误会就让妻子送了命,毁掉了他们的家庭,毁掉了活着的人的未来。这是天意弄人,还是一个惩罚——是惩罚对家庭不忠的人吗?那么应该被惩罚的人是我,而不是小纯,不是吗?

真相近在眼前,程巍然心中的负疚感并没有被化解,反而愈加强烈。

天开始泛黑,远处的夕阳逐渐被街灯的光影取代,光影透过法国梧桐斜射在停车场中,几个长长的身影犹如雕像般凝固在各自的思绪里。那像是一种祷告,祈求逝者于天堂之上一路走好。

沉默了好一会儿,徐天成问:“既然是同一个凶手,为什么柳纯案会与眼下的连环杀人案差别那么大?还有……”

徐天成还没问完,程巍然就打断了他:“走吧,进去再详细说。既然来了,吃个饭再走。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尤其是小戚,还熬了通宵。今天我请客,你们随便点。”程巍然说完带头向饭店走去,几个人便跟在身后进了饭店。

服务员引领几个人到了雅间,端茶倒水递上菜谱。程巍然随手将菜谱扔到徐天成和方宇面前,两个人倒也熟练,没看菜谱随口报了几个菜名,服务员记下之后退去。

服务员出去之后,几个人便迫不及待地一连串问道:“柳纯案与连环杀人案在手法上为什么差别那么大?凶手为什么间隔那么长时间才继续作案?而这次作案的频率为什么会如此之高?为什么会有仪式?仪式为什么在柳纯案中没有出现?”

戚宁拿起茶壶给几个人添了一圈水,自己也倒上一杯喝了几口,低头整理了一下思绪,才抬头说道:“从表面上看,柳纯案确实与一年之后开始的连环杀人案大相径庭,不过当我们把这种现象放到犯罪人心理层面上去分析,就会看到它的合理性。

“变态心理的形成会有一个相当长的累积过程,从时间上追溯,甚至可以追溯到一个人的幼年时期。而从具有变态心理到变态杀人,同样需要一个从开始到发展的过程。我们已经知道,凶手属于追求权力型的杀手,他在实施作案时幻想自己具有某种身份,具有审判、惩罚别人的权利和义务。也就是说,在他的人格中具有偏执妄想的一面。而从他连续作案的过程来看,他几乎以强迫的方式,严格、精细地执行着每个环节,并且沉迷于追求完美。虽然目前还无法判断整个仪式的逻辑性如何,但就凶手选择示罪的物件来说,是非常恰如其分的。由此判断,凶手的偏执妄想已经发展到一种极度的病态,造成了他人格上的障碍,心理学称之为偏执型人格障碍,也可以称为偏执狂。

“偏执型人格障碍的应激反应主要来自‘自我伟大以及对迫害的妄想’,它有三个心理发展阶段——逃避、自卫、进攻。就本案凶手来说,他最初受到挫折的时候,会选择默默承受,或者假装那件事情对他没有影响,同时又会通过规范自我行为来避免挫折的再现。但是随着挫折的反复经历,凶手心里开始产生恐惧、焦虑乃至愤怒的情绪。当这些情绪越来越强烈的时候,他就需要寻求解脱。由于对自我伟大的幻想,他将自身遭受挫折的原因归结到别人的犯错,认为自己的遭遇都是因为某些人的错误和迫害所致,尤其是那些手中握有权势,能够改变别人命运的人。这就是他在日后的犯罪中,选择那些在社会上拥有一定地位,但又具有严重道德缺陷的人作为加害对象的原因。这个阶段的凶手开始具有反社会的性格特征,暴力幻想也成为他释放自己的一种方式。到了第三个阶段,也就是柳纯遇害当晚,凶手一定正在经历着,或者不久前刚刚经历过一次生命中的重大打击,再加上先前累积下来的刺激性因素,让他的焦虑和愤怒都达到了不可抑止的地步。而对于柳纯的错误解读,最终让他将暴力幻想变为现实犯罪。”

“这么说,柳纯就是那把打开锁释放出恶魔的钥匙?”程巍然喃喃地说道。

“不!不是柳纯也会是别人,她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戚宁看了程巍然一眼,继续说,“正是这一次带有偶然性的冲动犯罪,让凶手心中的焦虑、愤怒一扫而空。生理和心理都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以至于在随后的日子里他会时常回味。但亢奋的情绪终归会冷却下来,受过正常教育、具有道德良知的一部分人格重新显现,杀人的罪恶感便油然而生,同时警察的追捕也让他心生恐惧。于是,罪恶感和恐惧感成为他新的困扰,焦虑感便随之恶性循环地涌现出来。由于先前已经经历过一次完美的释放,于是他开始渴望重现那种感觉,由此他的生理和心理、理智和欲望开始了一场痛苦的博弈。而这场博弈到底能够持续多久,没有人知道,但是可以预见他的结局——他终究是无法摆脱灵魂的桎梏。随着刺激性因素再次出现,凶手最终选择拿起屠刀,开始了他的杀戮之路。

“在此期间,凶手还会有一个自我心理辅导的过程。他需要让自己的杀戮符合逻辑,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于是便借助或者创造了某种仪式——仪式成为他杀人的理论基础。”

戚宁顿了顿,一脸难过的表情:“如果没有意外,这场杀戮也许会无休止地进行下去,因为杀人已经成为凶手追求权力获取安全感的方式。”

戚宁的一番解释详细透彻,以理论结合现实案例,将几个人的问题回答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几个人不由得听入了神,菜都上来有一会儿了也没动筷子,直到餐厅老板进来,他们才回过神来。

餐厅老板也是徐天成和程巍然的熟人,听闻这几个人来了,特意过来送上一个果盘,还给添了两个菜——一盘大闸蟹,一盘新鲜的生鱼片。原本徐天成和方宇就没客气,荤的素的点了一桌子,现在就更丰盛了。

老板应酬了一会儿,客气地出了门。程巍然张罗大家动筷子,见老徐和方宇盯着一桌子菜,好像有些不够满意,唉声叹气的。程巍然知道这俩酒鬼肯定是被那大闸蟹和生鱼片勾出酒虫来了,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笑骂道:“看你们俩那没出息样,好,喝点儿酒吧,我来开车。”

程巍然的话一出,刚刚还有些兴致不高的两人腾一下生龙活虎了。“对啊!反正现在是下班时间,有生鱼片和新鲜大闸蟹不喝酒太糟蹋了!”方宇“嘿嘿”笑着说,而老徐早就跑出包间外,嚷着让服务员上酒。

一边是其乐融融,另一边则陷入痛苦的自虐当中。

就在同一个夜晚,一家酒吧的小舞池中,一个娇俏的身影在疯狂地扭动着。她曼妙的舞姿吸引了众多男士的目光,但她并不快乐。当霓虹灯闪过的时候,你能看到她幽怨的双眸中噙满泪水。

第七章 鳄鱼的眼泪

1地狱的救赎

杜善仁从昏迷中渐渐苏醒过来。

脑袋后面是一阵钻心的疼痛,脖子上凉凉的,他本能地想伸手去摸一下,可是手动不了,他想站起来,身子同样也使不上力。他开始有些慌了,使劲晃了两下脑袋,瞪大眼睛急切地向四周张望,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他终于弄清楚了状况。此时他正处在黑漆漆的荒郊野外,身子躺在杂草丛生的土坡上,双手被绳索结实地反绑在后背。土坡下面是一片湖泊,水波随风浮动,泛起阵阵涟漪,月亮的倒影好似破碎的镜面,千疮百孔。

“我怎么会在这里?”杜善仁在大脑中将这一晚上做过的事情迅速地回忆了一遍:六点半钟从公司出来,陪女儿到王朝酒店招待客户,但由于身体原因不宜过度操劳,他只礼貌性地照了个面便借故告辞,接着司机便把他送回了家;大概八点左右,他接到一个熟人的电话,说要帮他引见一位投资人,让他立马赶到“裕园茶室”碰面详谈;八点一刻左右,他独自驾车赶到约定地点;停好车,从车上下来,随即便感到脑后突如其来一阵凉风……然后就是眼前这幅光景了。

杜善仁正惶然无措,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你醒啦?”

这声音很耳熟,分明就是给他打电话的人。杜善仁来不及多想,挣扎着用尽全力坐起身子,使劲扭头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

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着黑衣黑裤、衣服兜帽罩在头上的身影,他双手插在衣兜里,看似悠闲地眺望着土坡下的湖波景色。

“兄弟,你、你这是啥意思?”杜善仁惶恐地问道。

“唉!”黑衣人叹了口气,好像被杜善仁打扰了情致,答非所问,“景色不错,空气也很好。可惜了,很快这里就不会如此惬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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