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念 第1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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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宁今天穿了便装。上面是一件纯白色v领雪纺衫,薄薄的衣纱里文胸若隐若现。衬衫下摆掖在黑色小脚八分裤中,裤脚下露出白白细细的一小段美腿,很是让人浮想联翩。再搭配一双黑色尖头浅口细跟的高跟鞋,曲线玲珑,十分得宜。

其实,戚宁一向对自己的外形和着衣打扮非常自信,聚焦而来的目光也早已司空见惯。只是没料到,堂堂的刑警支队长竟然一见面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不免有被骚扰之感。

实际上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就是程巍然惯常与人的沟通方式,说话言简意赅、惜字如金,如果不必浪费唇舌,用眼神能把用意表达清楚那最好了。

他看着戚宁眨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抿着肉嘟嘟的小嘴唇,只是与他对视,却没有进一步的表示,便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你到底来干吗的?”

这一问,戚宁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不禁脸上一阵发烫,赶紧道:“局里应该通知您昨天到我们心理服务中心接受心理访谈了吧?而且我事先也跟支队这边的内勤确认过您的日程安排,可是昨天我生生等了您一天,您也没过来。不知道是不是您太忙了,忘记了,不然咱们再约个时间吧?”

“没空,也不需要。”程巍然简短回答,说完便低头接着看文件。

戚宁被晾在一边,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是这样的,您在不久之前使用过枪支,根据局里的最新规定,所有警员使用枪支后都要接受心理辅导和干预治疗。”

程巍然脑袋一动不动,根本不理睬戚宁,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那意思仿佛是说:“刚刚已经说过了,没时间,也不需要。”

“太没有素质了,不就一破支队长吗,有什么可狂的?”作为美女的戚宁,在她的印象里还从未被男人如此轻视过,心下不禁暗暗吐槽。不过,生气归生气,她必须得忍着。这可是她自打进入心理服务中心工作以来领导派给她的第一个任务,她得干得漂亮些,也好给领导一个好印象。

戚宁暂时收声,端详着程巍然,心里盘算该如何说服他接受心理辅导。

戚宁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男人还是很有味道的——个子高高的,身材精壮,相貌刚毅,眼神深邃,略带丝忧郁气质。如果不说话,只凭外在,看上去倒是蛮有男子气概,又不缺乏内涵的样子。不过戚宁也注意到他脸色苍白,眼袋也很重,冷峻中其实透着深深的疲惫。

“您脸色不太好看,是睡眠不大好吧?”沉默须臾,戚宁操着温和的语气,试探着问,“您经常做噩梦吗?那些梦和您爱人有关?”

程巍然身子僵了一下,抬起头,瞪了戚宁一眼:“你想说什么?”

程巍然有些动气,说明问题触动他了,戚宁斟酌着话语,继续说:“对于人心理状态的发展,从某种角度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或者也可以用‘蝴蝶效应’来形容。我看过您的资料,知道您爱人柳纯在去年不幸遇害,案子至今也未有定论。我想这一定会让您很受挫,悲伤、愤怒、愧疚、沮丧等情绪会交织在一起,内心的焦灼感和压力感恐怕放在谁身上也睡不踏实。即使睡着了,也常会被噩梦惊醒。久而久之,便会影响到您的身体功能,乃至脾气秉性,甚至您的判断力。尤其在紧要关头,需要瞬间做出决断时,它可能就影响了您的判断,例如是否客观,采取的行动方案过激与否。”

这番话直白点解释,其实就是戚宁担心程巍然受到柳纯案的困扰,导致心理长时间处于愤怒和偏激的状态,以至于诱发他在工作中做出不理性的抉择和动作。比如,在执行任务中使用枪支开火的举动。当然,她并不是真的对此有疑问,只是想通过与程巍然的辩论,引导他认识到心理干预的重要性。不过,话说得稍微有些重,还带了一点点质疑的意味,也算是为她自己遭到程巍然不屑的对待出口气。

至于戚宁口中提到的使用枪支的案件,要追溯到一个多礼拜之前。当时,支队破获了一起贩卖枪支案,审讯中枪贩供出到案前曾卖过一把自制54式手枪和20发子弹。根据枪贩对购买人的相貌描述,支队侦查人员判断其很可能是半年前抢劫杀害两名出租车司机潜逃至外地,公安部发布a级通缉令的犯人——顾超。

身背重案的顾超为什么突然回到本市,又冒着极大风险购买枪支弹药呢?带着这样的疑问,支队迅速派员走访顾超的家人和社会关系,了解到顾超犯案之前的女友即将举行婚礼。据支队侦查人员分析,顾超犯案的初始原因,可能是女方家人嫌他经济条件不好,不同意女儿跟他交往。这次应该是他收到了前女友即将举行婚礼的风声,准备对女方实施报复。

支队立即在女方周边布控,24小时对其进行监控保护。只是顾超的身影迟迟没有出现,直到婚礼当天,他劫持了酒店的迎宾车,突破了警方的外围防线,在举办婚礼的酒店大堂中持枪将女方挟持为人质。

在程巍然与顾超对峙期间,有警员在耳机中向他汇报,迎宾车司机已经被杀害,尸体仍在车的后备厢中。这样一来顾超手里就有三条人命了,他自己心里应该清清楚楚,很难再有斡旋的余地了。再者,顾超选择在光天化日之下,选择在大庭广众之下挟持女方,目的很明确,就是要与其同归于尽。而当时,顾超的情绪逐渐陷入亢奋状态,鉴于人质和其他宾客的安全,程巍然抓住时机果断开枪将其击伤,随后与众警员合力将之擒获。

事实上,关于本次使用枪支的合法性,程巍然早已经通过了督察部门的调查,戚宁话里有话,弦外有音,但在程巍然看来实在是多此一举。当然,如若换成别的任何人跟程巍然说那番话,他都会火冒三丈。他也早看出来了,戚宁明显就是个刚进警局的菜鸟,跟她计较也没什么意思。

“我心理状态很平稳,你可以走了。”程巍然淡淡说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随手又拿起桌上的文件翻阅起来。

“其实,我的意思是说,您的职位在局里举足轻重,我们希望能够及时掌握您的心理状态,来保证您有个健康的心态,从而保持良好的工作状态。”程巍然并未辩驳,倒是更显得戚宁刚刚的话有些无理取闹,她便赶紧找补些好听的话说,也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说完,戚宁顿了顿,见程巍然毫无反应,便只得改变策略,柔声说:“程队,您大人大量,我刚刚话说得不妥,您别生气。我其实才刚进咱们局里不久,您是我的第一个工作对象,如果‘中心’布置给我的第一个任务没做好,领导和同事们就可能对我的能力会有看法。您帮帮忙,就算配合一下好吗?”

似乎被戚宁触动,程巍然终于抬起头,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盯了她一会儿,不咸不淡地说:“跟我有关系吗?”然后又留给戚宁一个后脑勺。

在戚宁的印象中,但凡她用这种撒娇的语气发出请求,就从来没有被拒绝过,更没有像现在这样遭到揶揄。她心里一阵激恼,真想使着性子怼程巍然一通,然后甩门而去。但想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又不甘心就此无功而回,便愣在原地进退两难。

两个人正僵持着,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程巍然把听筒举到耳边,神情随之严峻起来。

2入室劫杀

程巍然接到电话,风林小区发生命案。撂下电话,他快步来到支队大院,一头钻进自己的“大切诺基”里。

刚要发动车子,听到身后传出“砰”的一声关门动静,紧接着便从后视镜里看到气鼓鼓绷着脸的戚宁坐了上来。程巍然不禁摇头苦笑,无可奈何地发动车子,驶出去。

大约半小时后,程巍然来到风林小区一栋居民楼的301室,掀起拦在房门口的警戒线走进室内。“跟屁虫”戚宁理所当然被守卫民警拦在门外,程巍然本可以暂时得以解脱,但转念一想,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回头冲民警勾勾手,示意把戚宁放进来。

案发地点在房子的南卧室中。死者是一名中年妇女,头枕在血泊中,双眼怒瞪,嘴巴微张,头南脚北仰躺在床尾下方。上身穿着半袖睡衣,下身被一张大床单罩着,睡裤和内裤散落在脚边。

法医和现场勘查员正紧张忙碌着,不算太大的卧室里一时有些局促,程巍然便站在门边默默打量着。

戚宁跟着走过来,随即身子像被钉子钉住似的一动不动。按说作为公安大学心理学硕士,接触过的恶性杀人案例不在少数,诸如开膛、剥皮、碎尸案等,要多变态有多变态。但那都是通过一些照片、资料、影像观摩到的,全是纸上谈兵。此刻,置身在一个真实的案件现场,距被害人只有咫尺之遥,甚至空气中还飘散着血腥的味道,本能的恐惧感迅速弥漫了戚宁的全身。

“死者脖子上有瘀痕,面部肿胀呈青紫色,眼球突出,眼结膜点状出血,应该是死于窒息,综合体位初步判断是被掐死的。凶手随后又将死者脑袋往地板上猛磕,造成其脑后大量出血。死亡时间大致在两小时之前,也就是下午1点30到2点之间。”法医林欢蹲在工具箱前,一边收拾器具,一边大致汇报了尸体初检结果。说话间,她用眼睛余光瞥了眼站在程巍然身边,脸色煞白、额头上冒着一层冷汗的戚宁,顺手从工具箱中取出一瓶矿泉水无声地递了过去。

其实戚宁这会儿胃里已经开始翻腾了,一股酸酸的液体正逐渐涌到喉头,她赌气似的用尽全力强撑着不动地儿。这时她已经明白了,程巍然突然好心把她放进来,就是想看她当众出丑。她实在不敢动,生怕一活动身体便不听使唤,会将胃里的东西全喷出来。所以当眼前突然出现一瓶矿泉水,那真是如雪中送炭一般。她也顾不得矜持,接过水,走到一边,一股脑倒进喉咙里。

“这女孩是新来的?”林欢锁好工具箱,站起身问。

“局里的心理咨询师,缠着要给我做心理辅导,莫名其妙!”程巍然撇撇嘴,扭头望了眼戚宁,哼了下鼻子说。

“够夸张的,见这点血就这样?”林欢用嗔怪的眼神望向程巍然,说,“你不愿做什么心理辅导就跟人领导打声招呼,干吗捉弄别人?”

“嗯,我心里有数。”程巍然低头应了声,躲避着林欢的目光。

“那个……”林欢似乎还有话说,不过眼见重案一大队队长徐天成拿着记事本冲他们走过来,便咽下了后面的话,扭头开始整理担架,准备运走尸体。

“报案人是屋主,叫李春丽。”徐天成冲门外一个哭哭啼啼的中年妇女努努嘴,“死的是她弟媳,叫张惠。今年41岁,本地人,和丈夫李广泉一起经营一家建材商店。今天上午,两口子因生意上的事吵架,吵得异常激烈,张惠还被打了,于是中午跑这儿来找李广泉的姐姐李春丽告状。下午的时候,李春丽回了趟娘家,回来便发现张惠被杀了。门锁没有撬压痕迹,现场被翻动过,屋主放在梳妆柜抽屉里的一副金耳环以及应急用的5000块钱不见了,还有死者身上包括手机等值钱的东西也不见了。”徐天成收起记事本,紧了下鼻子,扭头冲身后望了一眼,见手下的侦察员方宇站在背后,便捏着鼻子嫌弃地说:“什么味道这么香?这么会儿工夫怎么还擦上香水了?”

“别提了,刚刚在楼下讯问,住户是个小伙子,也不知道身上洒了多少香水,我头都晕了。”方宇用鼻子嗅嗅自己的衣服,“我去,这还真是熏了我一身香味。”

“现在这社会风气也不知怎么了,一个个大男人竟干些娘们唧唧的事!”徐天成一边摇头,一边感叹。

“都是跟那些韩剧学的呗!”方宇也是一脸嫌弃,顺带又揶揄道,“还有你,都多大岁数了,老学人小年轻的看韩剧,小心变娘炮!”

“滚一边去,哪有那么夸张,我心态年轻不行啊?”徐天成不忿地说。

徐天成和方宇是程巍然在队里最为信任的人,三人关系密切,私下交往甚多,但性格迥然不同。程巍然,36岁,有着超乎寻常的成熟和稳重,但性格过于冷淡,不苟言笑,惯常一副面无表情的脸孔,让人有很深的距离感。徐天成年龄最长,已过不惑之年,性格憨厚大度,没有架子,人缘特别好。方宇28岁,年轻,有冲劲儿,心直口快,属于乐天派,擒拿格斗样样精通,枪法也神准。方宇对程巍然是敬畏有加,打心眼儿里崇拜,而跟徐天成就没大没小的很随便,两人有事没事便互相斗嘴,没个正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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