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2 / 2)
家夫人坐在地上,身子颤抖不停,神情害怕地看着苏苒苒。脑子就如同停转一般,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好。家思染转过头去,吼醒她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快下去。”
家思染声音将她唤醒,她翻过身子往那后院方向爬了几步,方才能站起来。见她跑得跌跌撞撞,便是知道苏苒苒方才将她吓得不轻。
再回首看着依旧不动的苏苒苒,他温声如风,拂过她耳畔,“好了,苒苒,别做傻事,你犯得着与她一般见识吗?而且我在家府也未受多少委屈的。”
听见他声音,她脸色渐渐好转,脸上也有神色,她眉头紧锁,含嗔道:“这还叫未受委屈,你看看这些伤,还有他们给你的住处。”她一道说着,一道拉起他手将衣袖卷上去。道道伤痕铺满手臂,刀伤、鞭伤交错向接,竟无一点好处。
她不觉失声抽噎起来,“都怪我,我若是早点发现此你还活着,定不会将你送来这个地方。”
见她哭得如此伤心,他只想一把搂住她,而如今身份的差别不得不让他望而却步。他已不在是郡王爷,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周清嘉还是家思染。听别人叫唤多了这个名字,她有时唤他嘉郎,他竟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他扶她起身,笑着慰言道:“夫人,在下送您回府吧!”
听见他这声敬语,她心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儿。她抬头看着他,轻声提醒道:“嘉郎,你不必唤我敬语,你还是叫我苒苒吧。”
他低下头,含笑应了声“嗯”而后便直直带着她出了家府院门。一路上,家思染未在开口说话,这是跟在她身后,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人是一主一仆。她回首悠悠问道:“嘉郎,你是在生我气吗?
已拐进郡王府前的街巷,四下已无他人,他露出笑颜回道:“没有的事,我何时生过夫人的气。夫人,郡王府快到了,我扶您回东院吧。”说着他伸出手来扶她入了府门,莺儿候在门房多时,见他俩身影忙跑上前去,道:“夫人,你总算回来了。”
“府里有事?”她问道。
“郡王爷回来又送了好些东西到东院,您去看看吧!”说完,莺儿便领着她往东院去了。
见她走了几步,家思染依旧立在原地,他拱手道:“夫人,那在下就告辞了。看他神情便知他不想前去,她本欲开口让他一同前去。思忖片刻,神情微显失落道:“嗯。”
他转身沿着另一小径往东院偏房走去,身影在花障间时隐时现,直到再见不到那身黑衣,她方才随莺儿回了东院。
院中凉亭中摆了酒菜,周清秋倚坐在凉亭下,侧身扶着栏杆,伸手从一旁海棠树上掐下一片嫩叶,掷向水里,引得游鱼皆浮上唼喋。
她笑道:“那些可都是你哥哥的宝贝花木,你就这般糟蹋。”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水缸前将鎏金铜壶拿在手中。
踱步走来,将细长的壶嘴埋入叶下,再伸手扶开叶片看了看清水是否将土润湿。天气日渐凉爽,叶片已可是泛黄,春柳春花渐沾上黄晕,纱窗风雨黄昏后总是满园落叶。
月白从花间跑来,沾了一身落叶,听它“喵喵”叫上两声。她随手将壶放在染满青苔的石坛上,屈身将它抱起,捻去那一身枯叶,顺了顺那白毛。
他闻声转过头来,笑道:“嫂嫂回来了,月白不懂事,坏了嫂嫂好些花草还望嫂嫂莫要见怪。”他在胸前悠悠摇着折扇。
她抱着月白走入凉亭,莺儿驻足留在亭外。她走至坐间,将月白放下,见它溜到周清秋脚边,一双晶莹大眼如山间清泉般清澈,镜花水月泛起秋波。她起身拿起拿乌银玉兰自斟壶,拣了个白玉瓷杯在手中。
一头饮尽后,她缓缓道:“太子殿下的生辰快到了吧。”
他回想一番,点了点头道:“是快了,嫂嫂的那份贺礼,清秋已经为你备上了。这些事,就用不着嫂嫂你操心的。”语罢,他指着一旁礼盒接道:“这些是西域商人那里买来的些新鲜玩意儿,嫂嫂看看,可又喜欢的?”
看着拿一堆奇珍异宝,她不禁想起今天那小贩一家。忍不住问道:“这些,花了多少银子?”
听她这样一问,他愣住一下,而后又含笑回道:“府里的开销嫂嫂不必担心,这月的租子和红利已经收回来了。”
听他说完,她起身走到那些通体赭色镶金描边的木箱前,拿起那青花瓷瓶,道:“这是官窑出的青花细纹水鱼瓶吧,二十两银子。”
在往前挪步,抓起那一串银珠珊瑚手链,道:“海血珊瑚盘串,五十两银子。”
再前走一步,那银壶雪亮,细长的壶嘴如女子柳腰一般,道:“这是西域的银雪白松雕纹酒壶,八十五两银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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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起疑
翻开上层的玉器瓷器,大板木箱下还有好些银红蝉翼纱,各样的花钗枝样,流云绣纹鬓金步摇。各式奇珍异宝总值不由让她瞠目,她叹气开口道:“清秋,你知道京城官员恶增百姓赋税的事吗?”
周清秋握扇的手一颤,脸上神情依旧,笑道:“嫂嫂,收税是户部的事,我们的租子和红利可是一分没有多收。”
语罢,他起身走上前,从袖袋中拿出一个精雕细琢的木盒。他将木盒放在她面前,缓缓打开,盒中丝绒铺底,盒内细雕着山河海景图,一对金丝嵌胭脂红珊瑚耳坠。
她脸一时煞白,愁眉不禁微皱,云鬓暗如乌云,眼睛目光仿佛冻在那珊瑚珠上一般,嘴唇翕动不知该说什么。
他取出耳坠将其摊放在手心,眼中满是笑意,如初春消融的冰雪,源流不止令人寒冬腊月宛遇春风,悠悠道:“以前常看嫂嫂戴这红珊瑚耳坠,想着再应该是你喜欢,昨日恰巧在簪花楼看见了便买了来,希望嫂嫂喜欢。”
她拿起从他手中拿起一只耳坠,半晌说不出话来。这对耳坠确是比当年周清嘉送的那对做工更加精细,通体透红的珊瑚珠如沐雨而出玫瑰,艳红水嫩,金丝细细盘绕其上,一条条金线交错重叠,时而如祥云,时而如彩凤。
见她接过一只,他笑着将木盒放在她手中道:“嫂嫂喜欢就快收下吧!”霞光恰撒在他脸上,如山峦起伏般的面庞,光影相交,薄唇浅笑,眼中尽显满心欢喜。
洞门外,家思染行至那处,抬眼迎上那光辉,眼被照射得睁不开。须弥之际,他望向那处心中尽有丝坦然,见周清秋与苏苒苒郎才女貌立在亭下。心中虽说千言万语难开口,可又想着如今自己能给她什么,又将那悲痛情绪压下。
他脸上却依旧是如经寒风冬冽般,涂满了憔悴与深深忧伤。他转身独自退出东院,沿着那花茎直通幽处。
苏苒苒未发现家思染来过,倒是周清秋瞥眼见着了他身影。见他离去,周清秋不由微微抬首,挺起腰杆。
她神思被那凉风拉回,只见她将盒子连同耳坠一同塞进周清秋手中,霞光的余晖也未将她脸映红,苍白无力神情听她淡淡道:“清秋,这坠子我不能收,那珊瑚红坠对我有特殊的意义。那是你哥哥带我第一次游湖时在路边买来送我的,虽不是出自名家,材料也不算上乘,但那坠子在我眼里却是最宝贵的东西。”
说完,她转身退出凉亭,在亭下台阶处又停了脚,一动不动。须臾方才鼓起勇气开口道:“清秋,这些礼物我是不会要的,你一会儿还是命人将它搬回去吧。”
几步走回府里,“啪”一声用身体将房门关抵上。至此,她早已苍白得不成样子了,抬首望上,将双眼紧闭忍住不让泪水落下。莺儿在屋外敲响房门担忧道:“夫人?”
她的长睫瑟瑟颤抖,清了嗓子,她回道:“我没事,只是有些乏了,饭菜一会儿也不必送来了。”说完,屋内便再没了响音。
雕花门边,她背靠着木门缓缓落下,刺骨冰凉的石青地板让她身子一颤。她只觉心间一紧,接着,指甲刺进掌心的疼痛也顺延着周身鲜血传来。她不得不松了手,双手环抱着膝盖放声大哭。
方才看见那耳坠她心里终于明白了,为何周清嘉再不似从前那般,她常觉得两人之间如隔千山。现在看来,原来都是自己没有注意过这些,忽略了他的感受。她坐在门边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直到眼泪在脸上干涸,腿脚酥麻,她才蹭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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