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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邵南幼时之所以能得了受谢晖教导的机会,也是由祖父亲自求取而来。想到两家的关系,他还是把自己的猜测和裴书林低声说了。

果不其然,听完这话完,裴书林也皱起眉。

阿昭如果遇到危险了,我们肯定是要帮的。

毕竟谢家也只有这么个独子了。想到惊才绝艳的谢家如今只剩下孤零零一个谢昭,裴书林也敛了笑容,面容严肃:今日朝后,我会私下把这事禀名圣上,让圣上再追派一些人手去瞿州。

裴邵南道: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测,我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阿昭的确出了事情。

没关系。

裴书林笃定道:只要有这个可能性就够了圣上比谁都不想见到谢昭出事。

毕竟这可是谢延在世上唯一的血脉。

今日的早朝似乎与往日并没有什么区别。

先是御史台的人不痛不痒地骂了几句国子监的祭酒又与人出去喝花酒了,紧接着又是户部侍郎出来说了些最近的财政状况。

等到大家都说得差不多了,裴书林才站出来,开始温声汇报这几年南下的成果。

裴书林是工部尚书,这意味着相比于其他的尚书,他亲自要做的事情更多。

全国的水利、屯田、土木、交通等事宜都需要他来接手。哪里修路了、哪里造皇家园林了这些事情,通通都要裴书林去处理。

五年之前,南边河水泛滥,淹了不少农田和房屋。裴书林受了圣上所托,南下治水,又是修河堤拦住谁又是修沟渠引水,一直到昨日才回京。

为了证明这五年的确没有在偷懒,他自然要好好把自己做的事情和圣上掰扯掰扯。

裴书林在下头说得不急不缓头头是道,秦厚德在上头听得连连点头。

裴书林的确是个做实事的好官,秦厚德在心里琢磨着,这么个踏实做事的官员,再磨砺磨砺几年,以后做个一品太傅也不是问题。

裴书林说得口干舌燥,终于把这五年的事情说完。

上头的圣上表情满意连声说好,裴书林心中也宽慰。他跪地叩谢了圣上的赏赐,松了口气回到了队列中。

裴书林原以为今日的朝会就要结束了,却万万没想到风波不过刚起,而自己恰巧处于风暴中心。

陈福都要喊退朝了,却见以往都默不作声的兵部尚书贾永韶握着笏板站了出来,都不铺垫一下,直接高声道:臣有奏本!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他沉声道:臣要弹劾工部尚书裴大人贪赃枉法!

贪赃枉法?

这声罪名一处,当即满朝哗然。

裴书林当即倒吸了口冷气,连忙站出来与贾永韶对峙:贾大任不要含血喷人,要弹劾我也请拿出证据来!

这贪赃枉法的罪名怎么可以背上身?这是要人命的罪名!

裴大人要证据?

贾永韶冷笑一声,从怀里拿出一本簿子递给陈福,让他呈上去给秦厚德看:您既然要证据,那我当然要给您证据,好让您心服口服。

在秦厚德皱着眉头翻阅簿子的同时,贾永韶沉声道:三年前,圣上命臣和裴大人一起负责筑陵一事。这筑陵可是头一等的大事,臣当初也是怎么不敢相信裴大人居然连筑陵的费用都敢肖想。

所谓筑陵,就是筑造皇陵。

但凡是个皇帝,在活着的时候总要考虑身后的事情,秦厚德也不例外。在三年前,秦厚德把筑陵一事交给了兵部和工部,一切事宜由这两部全权负责:兵部负责征人,工部负责造陵。

裴书林那时候还忙着在南边治水,在敲定了筑陵的大概事宜后,就把此事交给了工部侍郎。

贾永韶瞥了眼闷声不响的裴书林,眼神阴沉:以往由工部递交的采办物件,价格均远高于市场;这簿子是臣寻人问来的各物市面价格,对比以往工部报出的价格,明显簿子上的价格要低了许多。

说到此处,他皮笑肉不笑道:若不是臣长了个心眼,见数目不对后派人去调查了一番,哪里又会知道裴大人这样高洁的人会去贪污呢。

工部侍郎是由裴书林一手提拔上来的。

可是此刻听着耳边贾永韶的话,裴书林跪倒在地上,只觉得后背发寒:显而易见,他被背叛了。

裴邵南站在队列之中,握着笏板的力气渐渐增大,手背上甚至有青筋浮现。

视线之中,他刚刚归京的父亲正无力地跪在地上。裴邵南印象中的裴书林是个廉洁正直又怀有傲气之人,可现在,那个以往教导他君子宁折不弯的父亲却背对着他,第一次弯下了脊梁。

面对着堪称可笑的指控,他嘴唇嗫嚅几下,甚至都不知从何为自己辩护。

裴邵南闭了闭眼,只觉得胸腔中有一股火焰正熊熊燃烧,灼得他此刻的肌肤是冷的,血液却是沸腾的。

他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一件事:裴家一向不参与党派之争,可有时候,什么党派也没有,也意味着裴家是所有党派的眼中钉。

而现在,就是他们拔去裴家这个眼中钉的时候。

原来一切都是预谋已久。

作者有话要说:已经五十多章啦,前面铺的很多东西会慢慢展开,大家都会成长很多,包括廖青风啊谢昭啊傅陵啊,都有各自的路吧。

下章就切回谢昭视角啦,有谢大人在的地方会欢乐很多感谢在20200706 00:23:03~20200707 02:2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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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头目

大殿上陷入死寂,贾永韶拿出的证据充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秦厚德的判决裴书林和裴家的将来,就由他的一句话决定。

他若要保裴家,自然会轻拿轻放;可若他真的信了贾永韶的话语,认为裴书林是贪污往往,从筑陵这样的大事里面偷拿油水,那裴书林这官恐怕也就做到了头。

别看裴书林这些年兢兢业业做了不少实事,可是真要犯了事,上头的人要赶他回家,他也没办法死赖着不走。

在周围人若有似无打量的目光中,裴邵南眼眸沉沉,面上波澜不惊,握着笏板的力气却逐渐增大。

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这时候他绝对不能出去。哪怕他的生父被人陷害正跪在殿中,他也不能出去,他甚至不能表现得与这件事有丝毫的关系。

祖父早已经致仕,裴家在朝只有裴书林和裴邵南二人。

而裴家的人,决不能全部栽在一个地方。

更何况,事情并非没有回转的余地。

裴邵南深呼吸一口,朝着丞相身后那人的背影看去。

贾永韶和裴书林一起负责筑陵的任务,按理说两人应该齐心协力把任务好好完成才是,可事实上贾永韶看裴书林很不顺眼。

贾永韶今年五十八,年纪已经不小了,他出身贫寒,能走到今日还是靠了贵人相助。而裴书林不一样,他出身在举世皆知的京城裴家,从科举到为官,一路顺顺利利。

十年之前,贾永韶第一次见到裴书林,彼时还是侍郎的贾永韶弓着腰低着头向裴书林问好。他低声下气,裴书林却对他不理不睬。

贾永韶从那时候就怀恨在心:他裴书林凭什么这么傲?他能得到今日的一切,不还是因为他是裴家的人么!

十年之后,贾永韶等来了这么一个把裴书林踩在脚底下的机会。

看着跪在身旁有口难言的裴书林,贾永韶第一次觉得这么畅快。他无不恶毒地想:裴书林,当年你瞧我不上的时候,可知道将来有一日会因为我的弹劾头顶悬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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