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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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死寂一片的大街两边,那些荒芜如坟茔一般的戏台竟然渐次亮了起来。

无数只傀儡齐齐走上前来,口中发出了沙哑怪诞的声响。

是的,它们都在唱戏,而且,唱的还都是同一折戏——关于不平剑韩瑛的那一出戏。

这下,就算是季雪庭有心想要让韩瑛逃避一下都没有办法了。

那听到耳朵里宛若有针在扎的调子还在继续……

英明圣武,一心为民的韩瑛再也劝阻不住自己好不容易才庇护下来的青州之民。

眼看着暴动将起,他动用自己最后一点力量,将自己的弟弟,还有之前就被他保护在城主府中一些尚未感染病症的老幼妇孺,从密道中偷偷送了出去。

再然后……

再然后,将那哭闹不休,痛苦到几乎晕厥过去的弟弟送走。

韩瑛回到瀛城之内,意动之中,将整座城彻底封死。

接着,他撬开了瀛城城基,取出了自己阔别已久的老友不平剑。

那已经有了灵性的长剑在他手中嗡鸣不止,韩瑛抱着它,在城基上坐了整整一夜。

“接下来,要委屈你了。”

他抚剑痛哭,然后持剑向前,沿街而行……

……

“噗——”

戏台上饰演青州百姓的傀儡纷纷倒地,老旧的头颅与四肢从早已破损的机关中滑落,咕噜噜滚落一地。

霎时间,再无那走调怪诞的唱腔,再没有鬼影重重的傀儡戏。

只有满戏台的残破傀儡,还有戏台前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的韩瑛。

“我想起来了。”

韩瑛推开了企图扶住他的季雪庭,仰起头来,看着后者怔怔说道。

“他们……全部死了。”

“不是猖神吞噬了他们,是我,是我把他们都杀掉了。”

血色的记忆在韩瑛的身体深处倏然迸裂,流出了粘稠,黑暗而不洁地脓液还有黑血。

不过短短片刻,被他遗忘的过去妖魔一般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韩瑛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在他的视野中,他的双手上早已淋满鲜血。

他怎么……怎么会忘记呢?

韩瑛在心中不断地问自己。

动手初时,他一直强迫自己睁着眼睛,笔直地看着他剑下的那些人,他强迫自己看着那些人扭曲恐惧的脸,强迫自己记住他们的样子。患病初期的病患多少还有些神智,他们在他的剑刃下哀嚎,祈祷,大喊着“韩城主,我不敢了,你饶了我”——可韩瑛还是举剑把他们都杀死了。

很快,韩瑛发现,那些人的面孔好像变得模糊了,甚至他们的躯体也变得扭曲怪诞的一大团。血,止不住的血,滴滴答答,化为浓稠的浆液,把衣服的布料的黏得贴在了皮肤上。

内脏是热的,脑浆却是微凉的。

哭喊,尖叫,反抗时候不小心点燃的屋子与家具,热气在半空中蒸腾,将所有的一切都融化成了微微晃动的幻影。

他把那些人的尸体给扫了。

那些人背后的鹿角在高温中发出了滋滋作响的尖叫,听上去恍惚像是什么东西在发出刺耳的尖叫,又像是怪物在他耳边不断的窃窃私语。然后他又循着动静,沿着自己亲手布置和建造起来的大街小巷,一间一间推开门,将那些躲藏在床底,地窖,还有各种角落里的人也杀了。

再然后……再然后他到了城门口。

那些肢体扭曲的怪物堆叠在厚实光滑的城门之前,那城门本应该是用来抵御外部的妖魔的……

韩瑛把他们也杀了。

杀到最后,不平剑已经钝了。

它在他掌中发出了哀鸣,随后铿然断裂。

后来……后来韩瑛的记忆就已经模糊了。

他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长长的噩梦。

隐约中,还听到了早已离开的稚春的哭喊。

……

“燕燕,你现在最好冷静一点。”

季雪庭持剑挡在了吐血不止的韩瑛面前。

他的神色有些复杂,虽然已经隐隐察觉到瀛城过往可能有蹊跷,他确实并没有想到,这真相竟然会是如此惨烈。

一心想要庇护青州百姓的韩瑛,最后却不得不用企图保护他们的那把剑,把所有人都杀死。

若不是青州因为灵气问题与上界沟通不便,单就这一条罪状,已可让韩瑛遭受天谴。

“麻烦了。”

季雪庭侧耳凝神,听得周边动静,不由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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