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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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祁背后的黑色翅膀呼扇起来,整个人双目明亮,往后飞去。

几十道攻击的轨迹明亮如同焰火,跟随着仓祁,逼视着他,逼得他不断后退。那些力量混合在一起,根本不是某一位大妖能够抵抗得了的。

几十位大妖联手,攻击能把整座元龟岛都击沉。每一位大妖都代表了天地间的一种大道,每一位大妖都是这世上最顶尖的天才一步步成长成的。

这些大道交织在一起,甚至都可以看成是简陋的天地雏形。以此击水墨云台,哪怕水墨云台出自九渊之手又如何能拦得住,何况如今的水墨云台还是自发运行,根本没有人能够操控。

水墨云台的一层防御亮起了光,然后那光在亮到一半的时候幻灭,像是电力不足的灯泡,闪了一下之后又闪了一下,水墨云台的第一层便出现在了众大妖的面前。

刚刚结阵的玄武营、拄着那柄嚣张的血色长刀的上官、还在不断锻造武器的石仙、已经化作白狐的明珠,连同影琼那批妖,比林他们一群妖都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第二层还没有破,人族都在其中。

仓祁退到现在已经是退无可退,黑色的翅膀缓缓扇动,一团黑色电球从他的双掌中飞出,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终比他整个人还要巨大。

那电球从出现到变化也不过只有几个呼吸,那些大妖的攻势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耀眼的流光带来炽烈,不管是什么样的攻击,临到了近前,只有眉心炸起的彻骨冰寒。黑色闪电球无声息划过黑色,那些蕴藏大道的攻击像是群鲨嗅血,蜂拥而至,顷刻间将它吞噬。

仓祁实力虽强,终究不能以寡敌众。只看见闪电球炸开的那一层光芒,紧跟着光芒便被临来的大道吞噬,凶狠恶毒,丁点不剩。

羽翼散落,洋洋洒洒如大雪渡江,无数攻击擦着他的身体飞过,像是拖曳着尾焰的游龙。他坠落如同断线的纸鸢,一双翅膀残破,整个人已经陷入昏迷。

明珠将他接住,目光冰寒瞪了这群大妖一眼,尾巴一扫,躲过其中一片攻击,钻入水墨云台二层。

巨大的法相再次出现在天地之间,只是已经不再是玄武模样。黑色的人影拄着黑色的长刀,顶天立地,淅淅沥沥的黑色水珠从刀身、人身上滑落,快要坠入地面的时候“啪”一声消失不见。

水珠太多,“啪”的声音便也连成了一条线,听着像是一条小小的瀑布坠入深潭发出的微小轰鸣。

那几十位大妖的攻击依旧一往无前冲向水墨云台二层的防御,他们要把猫舍的秘密昭告天下,要撕扯开暗夜的帷幕来满足他们内心的欲望。

攻击纠缠在一起,化作一条粗壮的长龙,笔直冲过来。声势惊人,呼啸而过。

眼看着那条长龙就要撞在防御法阵之上,突然听见“噌”一声鸣响,一道黑色的刀光仿佛斩破了时空出现在这里。

刀光将过去与现在断开,将时间与空间断开,自然也就跟着将猫舍和那些大妖的攻势断开。

四祖没有出手,一直坐在一层中的楼阁之中。那些大妖出手的时候他不曾抬头去看,仓祁出手的时候他不曾抬头去看,唯有这刀光乍现,鸣音冲天的时候,他忍不住抬起头,赞了一句,“好刀!”

的确是好刀,一柄跨入仙品的刀,是唐未济打造的那柄刀,但更好的是用刀的那个人。

上官专精于刀,也许他于刀道的天赋比不上买剑于剑道上的天赋,但他对长刀的执着并不逊色。他只会刀,所以仓祁是第一个领悟蛊军道觉醒的,所以他到现在仍旧只是人形。

以一刀之力凝结玄武营半营之力,将深渊带到了这里,将黑色的瀑布亲手挂上天空。只听“哗啦”一声巨响,那刀光凝结在一起,经久不散,就这么挂在天上,无数刀道真意在其中浮浮沉沉,化作斗大的金色字体,在黑色瀑布的洗刷之下越发璀璨。

刀意肆虐而出,无比锋锐,有沙场悍气,天地浩然,倾泻而来,无坚不摧。那些大妖的攻势落在上面,爆发出一连串的青色琉璃一般的火焰,那是大道道痕相互碰撞暴绽出的大道真焰,是各司其职的大道交织在一起的明光。

长刀蜂鸣,那巨大的黑色人影法相手中的黑色长刀化作了鲜血一般的红,那红越发炽烈通透起来,像是炉火中煅烧的刀胚,最后金红一片,热浪伴随着杀意倾泻而出。

天地间所有的声音在这个刹那消失,大道碰撞的火焰剧烈向内后缩,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一般。不仅仅是那些火焰,还有那些到道痕本身,还有那片似乎永远都不会散去、如同黑夜挂在天上的刀光。

一切都收缩在一起,收缩成了一个小小的点,最后发出一片刺目的光芒,一下子消失。

这场景看得在场大妖心绪跌宕起伏,双眼中放出光来。这样的场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见的,是此方天地自发反应,觉得这样的比试超出了天地承受的界限,将它们驱逐到了虚无之中。

这是最纯粹力量的美学展示,是超脱了这个世界承受范围的力量对碰,是无比巨大的凶险。

几十位大妖有玄仙境有道仙境,他们合力发出这样的攻击在预料之中,但他们没有想到,猫舍竟然会有大妖能够挡下这一击。

那黑色的伫立在天空,拦在那几十位大妖面前的人影一下子变得伟岸高大起来。

人影依旧沉默着,唯有那柄似与天地同高的长刀鲜红如火,上面的鳞片像是在呼吸一样一开一合,透着静穆、神圣的气息。

安静,安静到在场的大妖都快要忘了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他们的注意力完全都集中在了这绚烂如花火一般的刹那战斗之中。

这场战斗完全可以记载入史册,尤其是这黑色人影。此战之后,即便没有妖祖之名,猫舍的名字也可以拉出去,列在妖界排名靠前的势力之中。

“这是军方学自人族的阵法么?”终于有大妖在心驰神往之中回过神来,开口幽幽问道。

“不错。”有识货的大妖,点头道:“那些结阵妖族最多不过玄仙境,若非高绝阵法,必不可能爆发出这样的战斗力。”

“你曾在五祖门下呆过,五祖有十绝阵,比之如何?”

“不相伯仲。”

这个回答已经足够震惊大妖了,于是好不容易打破的安静又重新归来,但很快,有大妖再次打破寂静。

那黑色的人影只是站在那边便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压力,继续这样僵持着,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好的消息,只会多给猫舍准备的时间。

所以东方元再次开口了,“你能挡住一下,还能挡住第二下么?能挡住第二下,又如何能挡住第三下?我们这么多大妖联手,还比不上你们一群小妖了?阵法纵然神奇,却也是有极限的。”

他虽然震惊于上官的战斗力,后怕于猫舍潜藏的战斗力,但他的眼光却不差,他说得更是没错。

黑色的人影之所以沉默,是因为他只能沉默。

在那人影之中,上官握着长刀的手掌只余下焦黑的骨头,鲜血顺着刀身流淌下来了,被长刀发出欢快的嘶鸣声吸收。皮肉与筋骨在这一击的碰撞之下都化作了粉末。

这柄刀证明了自己,但上官的血肉之躯终究比不上唐未济,再这么碰撞下去,他能接第二刀,又如何能接第三刀。

他仿佛察觉不到那剧痛,一点点捏紧了刀把,骨头与坚硬的刀把摩擦的声音“嘎吱嘎吱”,刺耳又让人毛骨悚然。

他没有回头也不用回头便能察觉到身后玄武营的状态。就像是当初在红枫坡,他们在一起战斗,每一次山穷水尽的时候大家都是这样。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结成玄武阵的时候竟然能够挡下几十位大妖的攻击。

若当初在浮池之渊他们就有这样的战斗力,没准浮池之渊还能守下来吧。

上官心里自嘲想了一声。为什么我们到什么地方都要成为众矢之的,是因为本就是一群被遗弃之人么?

攻击再次袭来,已经证明了是敌人,自然不需要给什么面子里子。上官抬手又是一刀劈过去,“咔嚓”一声,就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长空。

在那片白色云海之下、在那片血红煞气之中,黑色的刀光伴随着红色的刀身倒卷而回,凄厉而妖艳绝伦。

上官的一条手臂只剩下了骨头,那柄刀在他的手上颤抖着。

“到底是为什么呢?”他叹了口气。

大妖们的第三次联手已经再次袭来。上官看在眼中,却连最后抬刀的力气都没有了。

也罢,这种问题他们想不明白,也不需要去想。这世上有的是恶意,若是每一次遭受恶意便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的话,那还有什么意思。若错的不是你,是整个世界呢?

他不去想,却还是有人给出了回答。不,不应当说是人,而是妖。

“因为你们实在是太优秀了啊。”有妖幽幽叹了口气,“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你们潜藏了,你们实在是太优秀了。太优秀,自然会遭到嫉恨,甚至是天妒。”

攻势如火焰一般席卷而来,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化作灰烬。那声音也从后面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地传来,就像是有生命一样,在地上留下一个个的脚印,传到了上官的身边。

攻势已经来到上官面前,就像是海上的潮水向着岸边站立的人拍打过来,汹涌澎湃,铺天盖地,无法避免,无法抵抗。

声音越过了潮水,终究是迟了一步。攻势已经触及到了上官的身体,剧痛已经席卷过来,却又在瞬间越变越轻,就像是天上的云朵碾压下来又重新飘上了天空。

上官睁开眼睛,看见那些潮水一般的攻势倒卷而回,循着它们来时的轨迹,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去,重新回到了那群大妖的身边,最后分解成各种各样的道痕融入他们体内。

一道人影在那群大妖面面相觑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四祖背着手,着儒衫,带笑容,“诸位,得饶妖处且饶妖。”

“你是谁!”东方元冷着脸,“这是我们十一祖内部的事情,是整个妖界与诅咒之光传承者之间的战斗,你莫要螳臂当车!”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天上便有一枚手掌重重拍了下来,将他狠狠拍落在地上,整个元龟岛随之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剧烈晃动起来。

“行了,这是十一祖的家事,等他从遗迹中出来自会处理,饶他一条命吧。”正是因为四祖的这一句话,东方元捡回了一条命。

燕霞出现在四祖的背后,冷冷看着东方元,手指点了点他,威胁意味十足,“你给我记住了,最好别再落在我手里,否则的话我让你生不如死。四祖面前,你是头一个敢这么说话的妖。”

东方元浑身冷汗一下冒了出来,原本重伤的他连一个字都不敢再多说。

暗中藏着的九头鸟族长再次发出指令,又有大妖硬着头皮问道:“猫舍冒天下之大不韪,与诅咒之光有交集,难道四祖也和他们有关系么?”

这是想要给四祖施压,让他不敢轻易和猫舍拉上关系。哪怕四祖真是猫舍背后的妖祖,也会多多少少有些忌惮。可惜九头鸟族长的心思打错了地方。

四祖摇头笑了笑,云淡风轻,“不不不,事情不可以乱做,话也不可以乱说,我和猫舍什么交集,只是恰逢其会过来做客罢了。

“原本不想出手,但你们攻击的方向恰好是我住的地方,此乃以下犯上,我再不出手,我这个四祖怕是要被天下妖祖看做是软柿子,谁都可以捏一捏了。”

出言发问的大妖松了口气,“这么说来,四祖和猫舍并无关系了?”

“你们与猫舍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我什么都不知道。”四祖微笑道:“只是这些妖你们不能杀,我好歹来猫舍做客,主妖不在家,客妖也不能让别妖把主妖家的妖全杀光了不是。”

“说到底,四祖还是要保猫舍了?”

“不不不,我只是想劝你们一句,有什么事情等到十一祖从遗迹中出来再说不迟。”

“十一祖已经被困在遗迹之中出不来了,四祖这是用的缓兵之计?”

“你们怎么就知道十一祖出不来了?还是因为你们以下犯上,犯了大错,不得不坚信十一祖出不来了?”

“他若是能出来早就出来了,何必要等到现在呢?”

“还有半日时间,着什么急呢,不妨多等一等,再等一等,什么事情不都水落石出了。”

“四祖这是什么意思?”

“听不懂么!”燕霞不耐烦叫道:“让你们多等半日就多等半日,跟你们好好说话听不懂是不是?非得逼着我出手把你们一个个打死?”

他用目光逼视着面前的这群大妖,一个一个看过去,冷笑了一声,“四祖与你们说话是给你们面子,你们要是不要面子,跟我说一声,我绝对完成你们的愿望。”

那群大妖面色诡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究还是做出了选择。

“也罢,既然四祖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多等半日,若是半日之后十一祖还不曾从遗迹中出来,四祖可不要再拦着我们向猫舍讨一个公道。诅咒之光绝不可再现世,此乃公论,无论是谁都不可阻拦!”

四祖随意笑了笑,转头走入那楼阁之中。

燕霞看着说话的那头大妖,咧开嘴无声笑了笑,笑容嗜血,眼角流露出凶光,把他的模样记在了心里。

四祖懒得和他们计较,不代表他不会和他们计较。有些蚊子总在师父耳边嗡嗡嗡,师父哪怕没有授意,徒弟也应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是,比如……把那些蚊子拍死。

猫舍面前安静了下来,但已经不复之前的平静祥和。

如今的这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打斗过的痕迹,到处都是大道坠落在地上残留的琉璃一般散发诡异美感的表面,流光溢彩却又透露出残酷与肃杀。

鲜血在地上安静爬动着,像是无鼻无耳无舌的小蛇,小心翼翼,看不见前方,一步步走出,却不会再走回头的道路。

是啊,从来没有回头的道路可以走,哪怕是四祖动用时间大道,回头的路也不可窥见。

还有半日,原本谁都觉得那十一祖不会从遗迹中出来。却因为四祖的一番话,所有大妖心中都是忍不住“咯噔”一下。

难道……难道真的会有什么变故发生么?

难耐的等待在这种时候出现,坐立不安的诡异的寂静像是冰冷的手指,攫住了他们的喉咙。

那个没有被任何妖放在眼中的十一祖,在不知不觉之间变成了事情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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