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等我(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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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未济也木了啊。

他哪知道堂堂大妖说哭就哭啊,哭这种字眼怎么可能会和大妖联系在一起呢,哪怕是和一个成年人族联系在一起那都是很丢人的好不好。

喂喂喂,你好歹是个玄仙境大妖啊!大妖啊!你不要脸的么?

“你,你哭什么?”唐未济硬着头皮问道。

他不问还好,一问,明珠的眼泪就更止不住了。

这么多年的心酸似乎都在此刻随着眼泪滚滚落下,那憋了百年的委屈在心里防线崩溃的那一刹那止也止不住,就像是洪水一样拍打碾压过来。

哪怕是天塌了,也不妨碍她这会儿哭。

唐未济的话就是在这场心灵洪水里添油加醋,明珠一边哭一边委屈抹眼泪,哽咽着。

“移洛欺负我,你也欺负我,呜呜……我就想赢一次么,你们干嘛这么欺负妖啊,呜呜,你们干嘛么呜呜,我碰到你就没好事。

“我又没打你,又没找你麻烦,你,你干嘛不放我走,呜呜,我惹不起你我躲着你还不行么,你怎么连躲都不让我躲呜呜……

“呜呜,我们又没深仇大恨,不就是打了一架么,我都被你吓跑了,你干嘛还追着我不放,呜呜,你属狗的啊!”

她努力挺起自己的胸脯,剧烈抽泣着,抹着眼泪,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她拍着自己的胸膛,哽咽道:“我堂堂,堂堂玄仙,玄仙境大妖!我怕你!我,我不怕你!你干嘛总来欺负我!”

仓祁看着唐未济,一脸诡异。

上官看着唐未济,一脸暧昧的笑容,自以为知道了什么惊天内幕。

唐未济脸皮子都僵硬了,他看着这两人,又看了看明珠,骂了一声,“这叫什么事啊!”

仓祁拍了拍上官,感慨道:“老了老了,看不懂年轻人的世界啊。”

上官点了点头,心有戚戚,“还是不在这儿丢人了,咱老哥俩还是走吧。”

“哎哎!”唐未济伸出手,竭力解释道:“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

明珠又哭了,压根就没体会唐未济说的什么意思,哭嚷道:“就是那个样子,就是那个样子!”

唐未济木了,心里那叫一个无力。

上官和仓祁“嘿嘿”看着唐未济,一脸不正经。

唐未济已经懒得解释了,朝他们挥了挥手,“别跟瑾儿说。”

两颗脑袋小鸡啄米一样疯狂点头,“懂,男人么,都懂的。”

懂你大爷!

唐未济心里骂了一声,看向明珠,“走吧,回去吧,不杀你,我留着你还有用呢。”

明珠抬头,梨花带雨,“你说话算数。”

“我说话什么时候没算过数。”

“我听秦雪儿说你说话从来不算数。”

“咳咳!”唐未济差点跌了个跟头,恼羞成怒,“走不走,不走砍了你!”

明珠连忙乖乖跟上。

上官和仓祁窃窃私语,“呦,现在年轻人谈情说爱都这么谈的?”

“火爆啊!不过我喜欢嘿嘿嘿。”

md!

唐未济黑着脸。

这叫什么事啊!

……

追明珠用了一天一夜,一路赶回玄武营驻地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下午。

他们原以为除了明珠这件事情不会有什么大事,结果一回到玄武营就看见外面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杂乱的脚印,还有许多烂菜叶石头子,甚至还有粪便。

再进营地一看,大家脸色都不好看。

上官招呼徐三山过来,“什么情况?”

“昨天有一群村民来闹事。”徐三山道。

“闹事?”上官眉头一皱,“你们干什么了,惹得那些村民都敢过来闹事。”

“我们什么事情都没做啊。”徐三山叫屈,“他们是冲着侯爷来的。”

“冲着我来的?”唐未济有些惊讶,转脸看向明珠,“又是你搞的鬼?”

明珠怒了,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我才没那闲工夫!”

徐三山闷声道:“是剑南道的事情。”

“剑南道的事情?”唐未济皱眉问道:“剑南道战事已经了了,和我有什么关系。”他突然一愣,想到一事,试探问道:“是之前那些流言出了问题?”

徐三山咬了咬牙,重重点了点头。

“把话说清楚。”上官也变得严肃起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徐三山道:“昨天中午,大家正在修炼,一群村民挥着锄头粪叉冲上来就砸,我们拦住他们问清楚,才知道他们是冲着小侯爷过来的。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小侯爷就在这里的,吵吵嚷嚷的,说小侯爷不是人族,其心必异,说剑南道那大好的战事被小侯爷毁于一旦,征南侯辛辛苦苦谋划的战局被小侯爷从内部撕开了口子,给妖族机会,才让他们杀了剑南道那么多战事。”

“放屁嘞。”上官冷笑道:“征南侯那个废物辛苦谋划战局?我看他是在宣威城女人的肚皮上用力画地图吧。这么离谱的话他们也信?”

“我也是这么说的啊,可他们不仅说侯爷在剑南道故意捣乱,还说最终引着人族艰难打败妖族的不是侯爷,是征南侯!”徐三山激动起来,“那我就忍不住了,就推搡了他们一下。”

“推搡?”仓祁老成持重,连忙问道:“有伤亡?”

“没有。”徐三山恼怒道:“我收着力气呢。”

“后来呢?”

“后来他们就闹得更凶了,惨叫着说我们杀人了。朝我们泼粪,骂我们玄武营不是人族。当初第一个从浮池之渊逃走的是我们,现在和侯爷狼狈为奸的也是我们,说我们都已经不是人族,其心可诛。”

一群人顿时不说话,气氛变得无比凝重。

玄武营的蛊军身份本就让玄武营情绪低落,若不是唐未济后来开导他们,并且以化蝶打开蛊军一道的大门,他们现在仍然有解不开的心结。

不再是人族,这是事实,但是他们救了整个剑南道这也是事实。

他们为何会成为蛊军?还不是在红枫坡浴血战斗拼死不投降才导致的?

不说红枫坡拖住了几十万妖族的步伐,就说最后那波战斗,若不是玄武法相吞了五祖虚影,妖族不可能军心溃散,也就不可能有后来的胜利。

没有胜利,整个剑南道重蹈浮池之渊的覆辙,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不知道还要有多少人要葬身在妖族的口中,成为他们的食物。

这场战斗,玄武营是当之无愧的功臣。

可这些百战老兵回来之后得到的不是荣誉,反而是无谓的诽谤、恶毒的诅咒、羞辱以及谩骂。

这怎么能不让他们寒心。

说句不好听的,玄武营本就是一群亡命之徒组成。若非在临渊城见到了那一个个投身而上的英灵,若非红枫坡一场战斗,他们早就军心涣散了。

好不容易整顿的军容军心,也许就要因为这些愚民的鼓噪而再次消失。

到时候整个玄武营重新化作山匪强盗,他们的实力已经今非昔比,谁能制裁他们?

若不是还有唐未济在,若不是他们相信唐未济能处理好这些事情,徐三山当初动手的时候就不会是推搡那一下了。

与征南侯比起来,这些村民的身份犹如蝼蚁,他敢把征南侯当球打,还怕弄死几个普通人?让他克制住自己的无非是对唐未济信任,以及不想给唐未济再惹麻烦罢了。

这些心思大家心里都清楚,更清楚玄武营披甲士心中的怒火。

唐未济朝着营地内看去。

原本应当是少数休息,大多数修炼的玄武营披甲士一个个都坐在那边生着闷气,一双双眼睛盯着唐未济,眼中藏着的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只是让人觉得难受,让人不敢与他们对视。

是麻木,是绝望,是愤怒却不得不压抑愤怒的灵魂,是理智却为之感到不值的痛苦。

那一个个在战场上能手撕三元境妖族的大汉或蹲或坐,只是沉默着,许多人身上还有残余的秽物,恶臭扑鼻,他们却似乎是已经麻木了,一动不动。又或者说是因为那颗心太过冰冷,已经不在乎这些。

老四营当中青龙营享尽荣耀,老玄武营背负着天下人的骂名。

即便后来浮池之渊的事情被澄清,也根本没有人在乎真相,没人在乎那些被骂了整整十几年的玄武营披甲士心里会怎么想。

在他们眼里,玄武营依旧是“缩头乌龟”、“没卵子”的代名词。

他们一个个都是死囚出身,成立了新玄武营。因唐未济的原因对玄武营多了认同,因那些成千上万扑向天空的残魂英灵感受到了心灵的震动。

他们开始选择战斗,选择认可自己现在的身份。

可等他们浴血奋战归来。那三千玄武营只剩下了一千两百人,剩下一千八百人埋骨荒山的时候,得到的却是完全不对等的待遇。

躲在城池里整日醉生梦死、酒池肉林的人获得了荣耀,他们却被说成是战斗失败的原因、是怕死的人,甚至连人族的身份都被人剥夺了,连根都给他们断了,骂他们是畜生,不是人!

徐三山额头青筋直冒,似乎是回想到了昨天的事情,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片片黑色的甲胄在他身上出现又消失。

唐未济轻轻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帮他稳定住了那些不可控的情况,轻声道:“继续说。”

也许是唐未济的话让他镇定下来,他咬牙继续道:“后来我们与他们纠缠了一段时间,宗祥带着人赶到他们才离开。”

“他们还说了什么。”

“他们说小侯爷对征南侯动用武力抢功,逼得征南侯不得不把功劳让给你。说宣威城之所以会陷落,是小侯爷贪生怕死引妖族过去,害得城中十万军民没来得及逃出来;说这场战斗若是没我们,没有小侯爷,整个剑南道防线在征南侯引导下早就取得胜利了。”

“他们怎么那么相信征南侯的话?”唐未济淡淡问道。

“宣威军里面有个叫赵嘉的副将亲口承认征南侯所说的是事实,还有许多人证明我们玄武营已经不再是人族。”

“就一个人?”唐未济问道:“文鸣栾呢?韩仰之呢?他们干什么吃的?”

“不清楚,百景城和宣威城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静,只有那个叫赵嘉的副将信口雌黄。征南侯还放出了一段影像。”

“影像?”

徐三山脸上的表情更加痛苦,“是我那天打征南侯的影像,他们说我是受侯爷指使逼迫征南侯把功劳让给侯爷。”

徐三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咬牙道:“我对不住侯爷,那天不应当出手。”

唐未济一把扯住了他,生生把他扯了起来,轻描淡写道:“下次我出手,你在旁边看着。我觉得你打得有点轻。”

徐三山笑了一瞬间,紧跟着别过脸,鼻音浓重,嗡嗡道:“我只是觉得不值,大家都觉得不值!

“我们瞎了眼,拼命救的却是这些人。

“锋哥临死前问我,说等我们活着回到天都,是不是之前的耻辱就都洗清了,是不是我们就都成了英雄了?

“他说我运气好,让我要是侥幸没死,日后在旁人耳朵边多提提他的名字,让大家都知道玄武营有他这么号人。告诉他们他是为了救大唐战死的。

“他们不应该死!为了这群人去战死,不值!早知道有今天,就应当让这群人去死!让他们被妖族吃了!”

徐三山已经泣不成声,两米高的汉子捏着拳头、低着头,咬着牙、流着泪低沉嘶叫道:“我恨我救了的是这么一群白眼狼!”

唐未济缓缓看向营地中的那群玄武营披甲士,他们有的低着头看着地面,有的别过脸无比愤怒,有的捏着拳头,浑身都在晃。

唐未济舔了舔嘴唇,高声道:“你们今天没有动手,很好。”

没有人抬头。

“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我希望你们能做得更好!”

“侯爷!”有人怒吼着跳了起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不够么!还要我们把头伸到他们面前让他们砍了么!”

一群大汉发出粗重的喘息声,一个个几乎要跟着跳起来。

上官与仓祁高喝着让他坐下,那人却梗着脖子动都不动,眼中冒出火来。

“我希望你们记住自己的身份。”唐未济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笑意。

“再有下次,不管来的是谁,有一个就杀一个。”

方才跳起来那人顿时惊住了。

仓祁心中一惊,忙道:“侯爷,这是大忌啊!”

唐未济阻止他接下来的话语,高声道:“给我听清楚了!有一个杀一个,都算到我头上,就说是我的命令!

“既然想死,那就让他们死好了。

“既然愿意被别人利用,愿意站在正义的一方,就让他们回归正义好了。

“既然喜欢没脑子乱叫,那就让他们没脑子好了。

“剑南道之战就应当让他们过去,有他们在,还有妖族什么事。”

唐未济的话语铿锵,在营地中一字字回荡。

“我对大唐没好感,但有人让我救大唐,我便救大唐。”唐未济想到了黄龙人临死前的那些话。

“我对大唐的百姓没感情,但大家都是人族,于情于理我便救他们。

“但我若是救了他们,他们却甘愿受人利用,不分青红皂白闯我大军,乱我军心,阻我大事,那便是找死!

“死几个人不怕什么。在这种时候敢冲过来找事的,要么坏,要么蠢,大唐不养这种蛀虫,那就让他们跟着一起死好了。

“何况还有大唐律令在,无端闯军营者杀无赦!你们都忘了么!”

唐未济高喝道:“下次再来人,就给我放手杀!有大唐律令在,有我在,你们怕什么!闯我军营,乱我军心,斩!”

一群人杀气腾腾站起身来,眼中闪着晶亮的光。

唐未济不耐烦挥了挥手,“都给我散了!真他娘丢我的脸。”

徐三山高声“哎”了一声,兴匆匆走开了。

仓祁凑到唐未济面前,担心问道:“侯爷,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了,那些人里面,终究还是有人受人蛊惑的啊。”

唐未济冷冷道:“乱世将至,人命最不值钱。”

他放缓了语气,“若是妖族还没冲破浮池之渊,这些人怎么闹我都不会管他们,疥癣之疾罢了。

“可现在妖族已经入侵,他们乱我军心便是在帮妖族。乱世用重典,我不管其中有没有人刻意为之,都该死!

“杀一批不够就杀两批,杀两批不够就杀三批。只要杀得他们胆寒,谁还敢来捣乱?

“他们敢来闹事,还不是仗着血修不得无端杀普通人,更仗着你们是大唐军方。

“军方就该受欺负?我拼了命保护你,结果就该受你欺负?稍稍对你语气凶一些便是军方为非作歹仗势欺人?”

唐未济冷笑了一声,“你们是大唐军方,我不是。下次再来,就说我的命令,杀无赦!”

明珠一直跟在他们的身后,闻言拽了拽唐未济的衣袖,轻声道:“你不怕自己的名声坏了?”

唐未济嗤笑了一声,“我之前就说了,我对大唐没什么感情,坏了就坏了,我还需要在乎这些蠢人说什么?累不累。”

“可你终归是人族啊。”

“人族妖族都一样,都是天生地养的生命,”唐未济冷冷道:“谁也没比谁高到哪里去。众生平等,我不觉得人族有什么特殊。人族待不下去,我去妖界就是了。”

明珠眼睛一亮,刚要开口。

唐未济看向她,不耐烦道:“问题这么多,再问我砍死你。”

明珠心情大恶!

唐未济转头看向仓祁,“宣威城那边我不知道文鸣栾是怎么想的,但百景城那边绝对是出事了,否则的话韩仰之不会不辟谣。”

“不错。”

“征南侯敢这么做,无非仗着天心帮他。”唐未济道:“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那些人怎么说都与我无关,现在的重点在一点上。”

“嗯?”

“你们的身份。”唐未济轻声道:“不是所有的人族都与我一样想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呵”

他把这话低声念叨了两句,嗤笑了一声,“严格来说蛊军已经不能算是人族,我不知道朝中会做出什么判断。所以你们不能入城,若是入了天都,朝中有人要对付你们,跑都没地方跑。”

他看了一眼明珠,“正好和她呆在城外,免得她又跑了。”

明珠气鼓鼓看着他。

“那我们不如就直接回去,回剑南道,把那个姓赵的抓过来问清楚。”上官建议。

“不。”唐未济摇了摇头,看着天边。

他轻声道:“你们不能进天都,我还是要进的。”

“可我们若不进。”

“我一个人去!”

“侯爷三思啊!我们不在,侯爷如何杀天心,如何护自己安全?”

“天心可以不杀,我得进天都。”唐未济嘴角逐渐荡漾起一丝温暖笑容。

“天都有人在等我,我不能让她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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