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猫雨中行(1 / 2)
雨下得好大,他们好安静……昨夜那美人吹箫的滋味真不错……圣皇为什么不说话……那就是老太师么……桂花的香气……想吃石榴了……唔,糟糕,水溅到袍子上,衣袍后面湿了……
这是征南侯即位之后第一次面圣,他都不知道在这种关键时候自己脑子里为什么会乱七八糟想着这些事情。
太和殿里安静得像是坟墓,除了越发大的雨声,再没有半点声音传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班道远绝不会相信就在方才,自己这些文质彬彬的同僚像是疯狗一样乱吠。
他坚信唐未济要比征南侯好得多,作为刑部官员,他偶尔也会听别人说起那位征南侯的德行。
说实在话,对于征南侯这种人来说,普通女子的性命好比猪狗,这一点在血修的眼里其实也差不多,那么在这些既有地位也有实力的血修眼里就更不算什么了。
有征南侯的背景挡着,这些事情真不算什么的,哪怕有人捅到圣皇面前也不算什么,但在班道远看来,这些行径着实可恶到了极致。
他一向嫉恶如仇,这一点从他把唐未济关进牢房的时候便可见一斑,在那之后他都做好了死的准备,都不曾想过要去向唐未济低头道个歉,满朝文人,只在那会儿见到了他一个人的风骨。
他对唐未济尤为敬佩,与朝上这些以策论治理国家的文绉绉的文人不同,他同时还是一位天赋不错的血修。
血修有血修的渠道,同时也更能体会化气境的唐未济持上清剑配合黄龙人斩杀三仙境大妖的震撼与重要性;更能体会他一个人前往野山宗面临的那些生死危机。
在班道远的眼中,唐未济的身影在不断变得高大,在某一时刻,甚至比买剑都要来得巨大,那是一件事情一件事情堆砌起来的伟岸形象,是无声伫立却足够巍峨的大山。
与唐未济比起来,现任的征南侯真是屎一样的角色,去浮池之渊劳军,怎么可能派这种人过去?
所以即便是在自己的顶头上司百般示意之下,班道远依旧站出来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哪怕满朝文武都在指着他的鼻子骂,哪怕老得都快走不动的工部尚书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他都没有改变过自己的想法。
要知道在此之前这位德高望重的工部尚书一直都很欣赏班道远肯干实事的态度,曾经还往刑部要过他,只不过刑部没给。
班道远一直把老尚书视为值得尊敬的长辈,在这种时候却受到长辈的责打,对他的打击尤为沉重。
但这都无所谓!
班道远心里想着,腰杆依旧挺得笔直。
也许在这场朝会之后,御史弹劾他的册子便会如雪花一样漫天飞舞,而且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帮他说话。他大概率是要被一撸到底的,但这都无所谓,他不怕。
他高昂着头颅,心想自己是对的,这世道再怎么黑暗,自己都是对的!为了边关百万将士的性命,为了大唐绵延的国祚,为了自己的良心,自己所作所为都是对的!
他哪怕死在这里,也无愧于圣皇,无愧于天下,无愧于自己的良心!
只是……为何还不见少游侯的踪影?
他心里唯一忐忑的也就是这一点了。
公主殿下不可能骗自己的,送信的人应当早就去了,他为什么还没有来?
……
窗外的雨“哗哗”浇落下来,仅仅只是一场秋雨,竟然下出了钱塘大潮的风采,只看一眼,心中唯一能想到的一个词便是“壮观”。
瑾公主支着自己的手臂撑在窗前的雕花红木桌上,任凭那些雨点乘风落在她的身上。
圣后娘娘在她身后絮絮叨叨说着话,纵然有一丝疲惫,语气却很高兴,“你之前养的那只兔子生了一窝小兔子,我去看了一眼,都很可爱,我让人养着了,你有空的话可以去看看。
“这是城南六坊斋的果脯,我记得你最喜欢吃糖渍杨梅的,特地让人连夜去买了一盒。说到这儿还有一桩趣事,那六坊斋的掌柜的半夜被叫醒,连鞋袜都没来得及穿,听说是宫里要的,喜得脸都红了。
“这次回来还走么?若是着急走的话就留在这里多陪陪我吧。
“你走了之后你大哥也不常来宫里了,你二哥仍旧回到了大青山,说不准是和你父皇置气还是在做什么,这两人啊真是不让我省心……
“雨下得大了,你离远一些,小心着凉。”
瑾公主看着窗外,也在很认真听着圣后娘娘说的话,同时有一搭没一搭回着话。
“我去看过兔子了,毛茸茸的,的确很可爱,和他们妈妈小时候一样。
“先放在那边好了,我等一会儿再吃。
“还是要走的,放心吧,我这几天就赖在这里了,你撵我走我都不走的。
“他们哪里敢和父皇置气,只是多少有些不理解父皇的做法罢了,旁的不说,这次劳军,大哥也可以代替父皇前去啊。我听说大哥其实有这意思的,被父皇斥责了回去。
“我再多看一会儿,不会着凉的。娘,你看那树桂花,在雨里面落了好多啊。”
身后轻轻的脚步声,一双手搭在瑾公主的肩膀上,把她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瑾公主顺从的依偎在圣后娘娘的怀中,在此刻显得那么弱小无助。
“你和他在外一年,娘不想多问什么,只想知道他待你可还好?”圣后娘娘憋了一晚上的话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瑾公主把脑袋埋在圣后娘娘的怀里,“他待我极好的,娘亲不用担心。”
她把与唐未济在华亭村住的那段时光一点点叙述出来,“娘亲,我还给你种了曼珠沙华,可惜到我们走的时候还没有开花,现在都已经八月了,不知道那边的曼珠沙华有没有开花。”
圣后娘娘轻柔地揉着瑾公主的太阳穴,“你有这份心我就很满意了,陛下是做大事的,我知道他的志向远超先皇,不管他怎么去想,你们这些做儿女的可不能不理解他。如果连你们都不理解他,他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瑾公主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父皇为什么一定不让我和他在一起?”
圣后娘娘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你若是真想知道,找机会问问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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