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陀与声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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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掌剧痛,横刀在前,刀身赤红,有血有焰。尾指被削去了一截,露出森白骨茬,血肉粉红,筋膜挂在骨茬上缩在血肉里面。关夫子面不改色,混战中已经来不及去找寻断指的位置,他口中含着回天珠,不忘撕下一块衣角把伤口包裹好。

张统领显然是对方重点照顾的对象,被好几个乌鸦缠住,纵然仍旧沾了上风,却也脱身不得。

冲出来的乌鸦人数众多,铁甲卫这次来的都是好手,虽然计划中没有与酒馆硬碰硬,却也早做好了硬碰硬的准备。

利刃切割肉体,此地的大道被凝聚又被另一方破坏,旋风染着火焰撕扯开黑袍,钻入肉身之中,然后便是轰的炸裂。

地面流淌着的汩汩血液顺着被踩踏成齑粉的岩石蜿蜒,顺带着与铅青灰白的石粉融在一起,失去了殷红的颜色。

到处都是碎肉,呐喊声伴随着碎肉向着四周抛洒。短促的惊叫声还没有呼吸来得绵长,每一道声音的传出都是一条性命的消融。天空中的火云光芒为血色披上红宝石一般的霞光,瑰丽艳绝。

有人的头颅被打碎,无头的尸体还在踉跄着不肯倒下。也有人被刺入腹部,澎湃元力顺着利刃冲入对方体内,在根本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将所有生机搅碎。

化形的血修相互碰撞,这里就成了地狱延续在人间的修罗场,性命最不值钱,死亡钟声连绵。

关夫子的视线一直落在唐未济的周围,自然便也看见了那个持着利刃向着唐未济走过去的乌鸦。他的目光黯淡了一瞬间,真没想到帮唐未济挡了这致命一击的竟然是小卓。

唐未济的目光依旧紧闭着,挡在他眼前的火云收缩着,不断有火焰像是巨大的骷髅头一样从火云中冲出来,似乎是对着唐未济发出嘶吼,却又在最顶端的时候被倏地拉回火云。

不管怎么样,唐未济似乎是给面前这个不知名的大阵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不然的话这些乌鸦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关夫子几乎是不需要多想便做出了判断。不能让他们碰到唐未济,唐未济不能被杀。

他冲了过去!

……

青色的水滴,火红色的水滴,淡紫色泛着霞光的水滴……五颜六色的水滴从天空中落下。

抬头看向远处,入目所见是青茫茫的一片天地,视野尽头的山脉随着远近不同叠成浓淡墨色,这些雨点撒入眼前犹如水墨画一般的浓淡墨色之中,没有给水墨画点上五彩颜色,只是融了进去,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唐未济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他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天空中塞着厚厚的云层,撕开那些还泛着雷光的云层往下看,不去看那些珍珠宝石一样坠落下的雨滴,在这片广袤的、一望无际的世界里,他第一眼看见的是一棵树。

几乎是在唐未济产生做梦这个念头的时候,他的视线就来到了天上,随着云层的撕裂落在了那棵树上。

发生在迷雾海的事情似乎已经被唐未济忘了干净,他连自己想要做什么都已经不记得,所有的一切很快就被眼前的这棵树占据。

这棵树不算高大,枝干圆润,直而挺,上面像是伞盖。绿叶与灰白的枝干都透着宝光,到这个时候才能看见天空中坠落下的那些奇怪的雨水都落在了这棵树上,从四面八方而来。

这棵树就像是新植下去的,枝干与古虬这样的词根本搭不上边,那些叶片却显得太过翠绿肥沃,捧在手心里看上去就像是天都技艺最精湛的工匠用翡翠雕成的。

唐未济这么想的,也这么做的,就在他把叶片捧在手心的时候,他听见了一道声音。

他曾经听过无数道声音,但从来没有一道声音像这道声音一样平和温暖,像是初秋正午淡金色的阳光洒落在湖面画舫上,只是见到,一颗心就静下来了。

“这是菩提树。”

他听见那声音这么说。

“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菩提树。”唐未济的心也静了下来,喃喃道:“真漂亮。”

他绕着树干走了一圈,在树干后面看见了那个人。

很奇怪的是这棵树很小,那巴掌粗细的树干后面不知道为什么会藏了一个人能不让人看见。

“你是谁?”

唐未济问那个人。那人穿着一身灰色的僧袍,面容平平无奇,细看却像是见到了冬日的朝阳,看见了平静的烟波浩渺的湖面。

这个人只是坐在那里,他整个人便吻合了“道”这个字,他的每一根睫毛、手指上每一个凸起的关节看上去都处于最合理的状态,他的每一块肌肉,就连衣袍上的每一道褶皱都符合至高无上的大道,都处在最完美的状态。

他穿着袍子,与唐未济见到过的其他和尚一样,可他的面容、他的步伐、他安详俯视的眼神、他平静低垂的双手和手上的每一根手指都流露着和平,流露着完善,无所追求,毫无造作,闪现出恒久的静穆、不褪的光明、不朽的安详。

那人睁开了眼睛,“我只是一个苦行僧罢了。”他说着一挥袖袍,用平静温和的语气道:“请坐。”

唐未济似乎被他影响,盘膝坐在了他的面前。他的脑子里似乎还记着一些事情,似乎与菩提树有关,然而那些事情在面前这个人的平静话语下被抚平,变得根本就不重要。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唐未济端庄坐着,轻声问他。

“这应当问你自己。”对面的他说道:“你从何而来,要去往何方,这样的问题只有你自己知道,除了你以外,谁也给不了你答案。”

“这里是哪里?”唐未济又问。

“这里是苦难的彼岸,是你内心深处的明镜台,是恒久的光明与安详。”

唐未济看着他,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便知道了他的身份。

安详从容、静如止水,在他的身上看不到寻求,看不到欲望,看不到刻意,没有任何努力的痕迹——有的只有安详与光明。

唐未济起身行礼道:“世尊。”

佛陀微笑着看着他,默默点了点头。

唐未济见到了佛陀,脑子里的记忆便跟着流淌了出来,他紧跟着就想到了青铜树与他说的有关佛陀的那个故事,还有菩提破的来历,他终于想到了自己想问什么。

“世尊,听说您是世上最智慧的存在,我有一个疑惑想要问您。”

“请随尊便。”佛陀彬彬有礼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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